“从前的从前,神秘美丽的大概上住着一只凶狠丑陋的海妖,它有着夜叉一样的牙齿,水牛一样的眼睛,鳄鱼似的尾巴以及夜晚一样的肤色。”
“海妖是个没有人性的恶魔,每当有人行驶装载珠宝的船只经过她所在的孤岛,它就会用它那可怕的邪术,操纵风雨雷电恐吓无辜的人类。”
“它会用风浪打翻船支夺走人们的珠宝,把掠夺来的东西堆放在它不见天日的洞穴。”
“它的洞穴堆满了耀眼的金银珠宝,以及人类的骷髅。”
“是的,海妖不只抢夺财宝,它同样吞噬生命。”
“它最爱吃未满月的孩子,海上带孩子出行的很少,所以它也常去岸边作乱。它把哭声当作最美的乐章,它用它的血盆大口嚼碎一个又一个婴儿,毁坏一个又一个家庭。”
“海妖的声音难听,她的歌声呕哑,如老旧的木制窗户被风吹的滋滋作响的噪音。”
……
老人打断我的故事,反驳我道:“海妖不是这样的,她会救落水的人。”
“故事里是不救的,”我说,“它十恶不赦。”
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妖,但也肯定不是魔或者神仙什么的,我之所以称自己为海妖也不过是因为人类都如此唤我。
至于我为什么能确定他们故事中的人讲的是我,这是因为曾经贪玩,的确是救上几个落水的人,非要他们陪我玩。
等再将人送回去的时候,那些人同村同庄的朋友,早将我形容的劣迹斑斑,十分恶劣了。
我救上的人解释,那些人只当他们疯了。
“那些编故事的人都没见过她。”老人毫不认可我的故事,“你听过别的故事吗?赞美她的。”
“不,我从没听过赞美她的,她大概真的不会救人。还是说,夫人您听过?”虽然不知道这位夫人为什么坚持认为我是善良的,但是,我真的打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我也没听过,”老人说,“但是我见过她。”
“她很漂亮,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黑色舍利子一样漂亮的眼睛,糖果一样甜美的声音。”
“她救过我,那时候我六岁,所有人都以为我在说糊话。或许吧,或许那只是一个梦,不过那真的太真实了,尽管过了六十多年我自然记得。我相信她是善良的,小孩子是很有灵性的,那时候我还小。”
“我不记得她细致的模样了,但值得一提的是,我觉得你跟她很像。”
“或许,因为你们同样善良。”
“也许真如你所说。”
我替老人掖好被子,实在很难把面前这张布满皱纹的脸同六十四年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是的,我知道老人这段记忆。
海上的船只很少出现带着仅几岁的孩子出行的,更何况还是遇着风雨被海水淹没,大人没事小孩落水了的。
这种情况,近一百年我只碰见两次,也只救了两个,所以记忆犹深。
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
男孩已经死了,我刚上岸决定到人类学校学习就是他帮的忙。常在陆地的朋友指的就是他。
他是我在那所学校的前几任的校长,我上岸的时候他就已经得了重病,记忆混乱,连自己家人都会忘记。
但是我们偶然碰见,他一眼认出了我。他说他记得我,记得当年的事,连细枝节末都记得分毫不差。
他把当年的事讲了一遍,那些快被我忘记的东西一点点被忆起,真的十分美妙。
说实话,我很高兴。听惯了讽刺我的故事,偶尔听到怀念我的,真的十分感激。
暑假的时候,我参加了那人的葬礼,他热爱生活,也无畏离去,他连离去都是挂着笑容的。
他在同白无常离开时告诉我——还好你来了,我几乎快相信别人,那是小时候做的梦。
——看来面前这位老人就是近百年里我所救的那个女孩。
我从不奢求任何人对我的搭救感激涕零。可当我偶然得知我所救之人多年以后仍旧挂念我,肯定我,没有被连我自己都在翻改讲述的故事侵染蒙蔽,坚信我的品德——我想哭。
说真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老人睡着了,烛光临近熄灭,屋外的一切狂躁都已回归平静。我联系了电力施工队的工作人员,明天一大早就会有人到海边的房屋重新接好这儿电线。
散开的乌云后面布满星光,我回屋看着坐在我床上等我的幽灵轻道:“晚安。”
一切都如此美妙。
*
还有五天就是国庆节的文艺汇演,学校要先举行两次彩排,今天是第一次。
因为龙王近日来的身体原因,室外的雨下个不停,表演的场地也不得不从之前决定的室外改到室内。
这于我而言自然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影响我的是,统一放在节目表演场所外储物柜里的演出服,唯有我的出了问题。
我演出用的裙子被人剪坏了
“有没有类似款式的裙子可以替代的?”
“无语,是故意想出风头吧。”
“要不是人品不行怎么只剪你的不剪别人的。”
“只是彩排的话,这次就先不穿演出服了吧,等雅西伦的弄好再说。”
“其实……”其实我自己能够修复的。
我茫然的捧着被剪坏了裙子,想说的话被一同演出的同学们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我差点忘了,在他们面前我该是病了的。
发现裙子坏了的人不是我,否则,我就可以在任何人都不知晓的情况下修好它了。
可是现在,我只能走极其废时间的常规步骤。
我独自走出更衣间,巫伯德就在外面的椅子上坐着等我,听完事情的原委,他问我:“衣服可以修好,那人想找出来吗?”
我其实是不想深究的,但巫伯德的意思是,至少得知道是谁。
的确是该这样,不然以后还会愈演愈烈。
“西伦!”文艺委员从更衣室里跑出来,“你怎么走了,”她说,“把衣服给我吧,我认识一个裁缝,就在我家附近,手艺好,价格也实惠。”
“就是,这裙子实在剪的有些烂了,也不知道缝好之后还会不会好看。”
文艺委员走到我身边,示意我把裙子的事交给她办。
裙子是统一定制的,要买到一样的几乎不可能。从大家都知道它坏了的时候我就不能用法术让它恢复如初了,那会惹人生疑。
既然只能靠人工缝补,那交给文艺委员做也不错,我想,她实在是个温柔的姑娘。
“谢谢你。”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