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两点我见

之一,艺术无所谓本体与否。在萨特看来,艺术是现实世界中所缺乏的。而“意向性”之所以光顾于此纯粹是出于一种功用目的,即源于心里的一个本身不可言传的意象,但它不是心理事件,更非社会报告,而是要用“实在的色彩构成一个整体,从而使非现实的意象得以表现”86。“非现实”性的“形象表现”是“艺术作品的本质,它的真理性就在于用实在的色彩创造“非实在的对象”之作品。作为画作,它展示出某种“意向性”即审美经验的超然性。审美的超然性就是一种生命力量、一种生命的“意向性”,用实在的构造的非实在精神,展示不在时间之中的存在,以否定现实世界的“本质结构”。87 日本学者今道友信写道:萨特的艺术“是给精神提供脱自(extasis)的修养、锻炼机会的场所。如果存在本身是向自我召唤精神的东西,并且,这样使精神可能从肉体中获得完全解脱的话,那么它就可以畅行无阻地使精神向所有精神展示某种练习的道路。这就是艺术存在的根据”88

这样的艺术论的实质是工具论。所谓的呈现生命的意向性很容易就滑向概念图解,如萨特有些小说和戏剧作品,就是非常图解式的。这与卡夫卡小说观念的“意向性”的丰富内涵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之二,萨特的意向性不同于海德格尔之处在于:萨特有个观念,那就是,我永远不受事实性意义的束缚,我的自由一直贯彻到底,我时时刻刻都是自由的。缘此之由,萨特一直坚持,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改变我的过去的意义,脱离我的过去,而且在同一冲动中,将命运这个社会强加给我们的负担改变成选择。海德格尔则与此相反,在他的心目中,“事实性”的负担是先验的,无可逃遁。更为过分的,到了伽达默尔这里,甚至于把这种负担看成个体生命的美的承载。所以,萨特的自由的选择,坚持摆脱海德格尔此在的平庸,承袭着柏格森一路“思想的绵延”89。他对丁托列托不惧挑战常识道德的恶行的辩护,他对贾科梅蒂所谓孤立无援之人孤立无援的“固执己行”的最崇高礼赞,正是把“思想的绵延”变成行动的“意向性”行程的生命的绵延。而这种“固执己行”强大的“意向性”一旦失去生命的价值锚地,便会为强权者的反人道行为大唱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