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音乐奇才莫扎特

莫扎特（1756—1791），奥地利作曲家，作品主要有歌剧《费加罗的婚礼》《唐璜》《魔笛》及交响乐、协奏曲、室内乐等。

肯定是最后的音乐会！……这个不到7岁的男孩，将演奏拨弦古钢琴，演奏小提琴协奏曲，为交响乐作钢琴伴奏。键盘用布蒙住，但他能轻而易举地演奏，仿佛他能看见键盘似的。他在远处便能正确地叫得出奏出的所有音符的名称，不论是单音还是和音，同时，只要有要求，将即兴表演古钢琴和风琴。票价半泰勒[1]。

以上是1763年，一份德国报纸的一则短评为他做的广告，仿佛他是一个穿插表演的怪物——世界知名的最万能的音乐天才，沃尔夫冈·阿马迪厄斯·莫扎特。听众中坐着另一个男孩——14岁的歌德，他也注定会成为不朽的人物。多年之后，歌德仍然能够回忆起那个面容愉悦的小音乐家遥远而清晰的形象。他身穿荒唐的、精美的、淡紫色的缎子戏服，头戴搽了粉的假发，带着小佩剑，一心扑在闪烁的音乐里。

生来就有着对音高、节奏和和声的准确理解，莫扎特大师以令人费解的完美的天赋来到这个世界。这就是为什么这孩子4岁时就开始学习弹奏有键乐器（现代钢琴的前身），5岁时学会小提琴，并且能看着乐谱即席演奏，跟他父亲和一个朋友一起奏完6支三重奏。

这孩子在学完字母之前就会读乐谱和谱写乐曲。始于他6岁时期的乐曲，从莫扎特开场的与众不同的小节音乐的乐曲就可辨认出来。优美、坚定、活泼、精确和勇敢，这些乐曲是一个具有独特风格者和伟人的作品。

手指和脑子是均等地赋予每个人的。10岁时，这孩子超凡地弹奏世界上最大、最复杂的风琴，令荷兰人一个个目瞪口呆。14岁时，他被带去听梵蒂冈唱诗班唱了一首又长又深奥的米泽里厄里的乐曲。这乐曲被严加保密，以至于歌手被禁止复制部分的乐曲，违者以开除教籍论处。这男孩吸收了每个音符，走路回家时就凭记忆把整个乐曲都写下来。听第二次时，他苦恼地发现他出了三次差错。教皇没有开除他的教籍，反而使他成为“金踢马刺骑士”。

这位杰出人才的父亲是利奥波德·莫扎特，奥地利萨尔茨堡的一位二流的小提琴家和一流的老师。在他天才儿子面前总是表示虔诚的父亲，却利用了儿子的天才。他拉着这个男孩，连同沃尔夫冈的姐姐——一个有天赋的年轻钢琴家走遍全欧洲。姐弟俩在法国和英国的统治者面前演奏，也为奥地利帝王的家人演奏。就在那一次，这男孩滑倒在宫殿的地板上，撞出了一大肿块，得到一个扶他站起来的女孩的安慰。作为感谢，沃尔夫冈表示在他们长大后愿意娶她。然而展现在玛丽·安托迈内特面前的则是一个不同的命运。

辘辘前行的马车、泥泞的道路、肮脏破烂的旅馆，以及漫长、艰苦的行程，都不能消磨这个男孩的欢愉和锐气。高兴的听众常常不愿离开他们的座位，这位有礼貌的孩子只好不停地演奏下去，好像着了魔似的，创作了一首又一首歌曲，一首曲子的音符与另一首曲子的音符来回荡漾，犹如春天的鲜花在阵雨中摇曳，直到最终莫扎特爸爸上台喊停。时髦的女士们和先生们会将大量的爱抚和掌声倾注在他身上，但所有这些都不会宠坏他天生的温柔性情。

然而，这些巡演的经济收入总是证明少于开销。那些出身高贵的听众倾向于用鼻烟盒、鞋扣和小装饰品来支付。莫扎特爸爸鞠上一躬，把它们全拿走，尔后匆匆地打发孩子们到别处为他们的晚餐演奏了。他是这男孩的唯一老师。沃尔夫冈从未上过学，但他兴高采烈地投入各种形式的学习。尤其是算术强烈地吸引着他，他满桌子满墙壁都用粉笔写上了算术题，他陶醉在这门学科里，因为它可以用计算得出一个正确、完美的答案。这就是为什么他的音乐正确、完美、完全令人满意的答案。

人们发现莫扎特年轻时的一些音乐“太现代、太前卫了”。在我们听来，一支莫扎特乐曲第一次听的时候，仿佛你此生就已听过它、热爱它。莫扎特深深地影响着跟在他后面的音乐家的音乐。贝多芬不断地研究他；海顿[2]以真诚地模仿来给他的年轻朋友捧场；肖邦[3]深受莫扎特的精神的影响，临终时说：“演奏莫扎特乐曲来纪念我。”即使高傲的瓦格纳[4]也向他低下头来。人们可以把施特劳斯华尔兹舞曲的许多快乐的精神，把舒伯特[5]的伟大歌曲的许多音乐，追溯到沃尔夫冈·阿马迪厄斯·莫扎特的纯净的源头。

旋律从他的指尖跳出来。他常常坐在晃动的马车里，手指敲击着膝部，面露喜色，直到主旋律在他的脑海里做出。这时他可以在一张碎纸片上潦草地把它写下来。14岁时，他的最新的歌剧，在他自己的指导下，由欧洲最大的管弦乐队在意大利的米兰上演。15岁时，他是20个交响曲和6个短歌剧的作者。

从15岁到21岁，他深入到技巧上最难的作曲领域，究竟在何处跨入，都将招致与过去大师们的比较。他表明他就是他们大家的大师。每年，他的天赋变得更加炫目，就像一颗快速撞向地球的新星。出于完全的公正，他应当得到他的皇帝——奥地利约瑟夫二世[6]赐予最高的音乐职位。

相反地，他受到了皇帝的忽视，因为皇帝的御用乐师对莫扎特非凡、伟大的天赋既害怕又妒忌。对立的音乐家阻止他的作品的演奏。或者当他的作品上演时，演奏者们常被收买，来毁掉他的音乐。没有保护作曲家的著作权，一旦一支乐曲被人知道，它可以随意被人演奏，甚至被盗用，变成别人的作品。

一位作曲家的唯一保障是受某宫廷或富人的雇用。莫扎特也确实得到这样一个职位，每年大约67美元！他的雇主——萨尔次堡市的大主教——让莫扎特跟仆人们一块用膳，以为通过这样粗野地侮辱，他能使莫扎特保持彻底的谦卑。莫扎特辞职不干，作为一名自由的艺术家在维也纳定居。

当驰名的音乐家克里斯陀弗·冯·格鲁克[7]去世时，沃尔夫冈获得了宫廷“室内作曲家”的职业，但年薪不及冯·格鲁克的一半。然而，即便这样他还是乐意恭顺地接受，因为他26岁已经结婚，孩子们一个个迅速地诞生了。

他的妻子是康斯坦泽·韦伯，是一个具有音乐天赋的家庭中的漂亮四姐妹之一。当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只是一个咯咯傻笑的13岁小女孩；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当时是去看她的姐姐阿洛伊西亚的。姐姐已15岁，体态优美，歌喉悦耳。在他前往巴黎寻找出路时，阿洛伊西亚答应等他。当他失败回来时，她已经在歌剧方面发了财了。许久之后，被问到她为什么拒绝莫扎特的求婚时，她承认说：“我认为他的身材太矮小了。”

康斯坦泽拾起了他那颗破碎的心，并且在莫扎特爸爸等人的暴怒中他们结婚了。“斯坦泽”[8]是个声音悦耳、白肤、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在维也纳树林里野餐是个理想的伴侣，而作为一个妻子，她缺乏一切理家的能力。莫扎特可以看出，她爱开玩笑的性情，受到命运转盘的冲击——贫穷和分娩带来的精神痛苦。因此，她的“沃尔菲”[9]无节制地花钱购买小件奢侈品，以哄她回到他们结婚那会儿的孩子气的快乐笑容。更糟糕的是，她身体孱弱，分娩很痛苦，她生的7个孩子有5个过早地被送进坟墓。

莫扎特本来就为让其他的音乐家写挽歌的事儿够懊恼的了。他从未曾把生活中的悲伤、污垢和屈辱带进他的音乐里。情况越糟，他在艺术上倾注的勇气就越多。尽管从来不是坚韧不拔的勇气，他的音乐却如鸟鸣声般的欢乐。

为了给肉商付账，或为了避开那位行政司法长官（他经常过来，拿走一件件的家具），莫扎特筹备了一场又一场的音乐会。他为每一场音乐会创作新的作品，他往往到了最后一刻才完成；他的一些最伟大的作品都是仅在几天内完成的。

有时，在潮湿的维也纳冬天里，莫扎特面临着保持暖和的困难进行练习。一位来访的客人发现沃尔菲和斯坦泽在家里四处跳舞。这个故事被传了出去，仿佛他们正在欢快地跳华尔兹舞，一时被传作笑话。实际上他们冷得几乎快麻木了，正在歇斯底里地拼命活动身体呢。这位朋友得知真相后赶紧冲出去，为他们弄来燃料。

然而，最应该归功的朋友，是一位叫帕克伯格的商人，在这位心烦意乱的作曲家生活被逼至绝境时，他屡次给莫扎特一小笔的款项资助。读过莫扎特向朋友恳求资助的信件，我们就会知道，这位才华横溢的天才被逼得几近讨饭。

至少，在波希米亚的布拉格，莫扎特是被充分理解和敬慕的。当他被邀到那儿指挥快乐的歌剧《费加罗的婚礼》时，这个歌剧在维也纳曾受到冷遇，他却发现这儿街上人们吹的口哨都是《费加罗》的曲调。在布拉格的时候，他编写了优美的“布拉格”交响乐。不久，他回来特别为那座热爱音乐的城市准备一场歌剧。

这对沃尔夫冈和康斯坦泽来说是富裕的好时光之一。这时，他们越过高山，旅行到温和的波希米亚首都，莫扎特在那儿不断地创作《唐·乔万尼》[10]，它常常被称为“完美的歌剧”。为歌剧写歌词的诗人达·庞蒂，是个快活的淘气鬼，他就住在莫扎特家对过的窄巷里。他们彼此不时地隔空喊话，求对方过来听新篇章。或者，他们常会一起蓦然奔向大街，到小酒店去喝一瓶酒。仰慕者们处处招待莫扎特一家人，以至应接不暇。直到彩排之前的晚上，前奏曲才编写好。

喜剧从未曾用如此美妙的音乐效果来表达过，但是《唐璜》也是一出悲剧。它证明莫扎特是一位具有超凡力量和戏剧天性的作曲家。掌声和再演奏的要求，把3小时的音乐延长至6小时。票房收入挽救了剧院老板，使他免于破产，可是作曲家却只收到一笔固定的——非常固定的——报酬。

当这颗短暂的莫扎特生命之星冲向永久的黑暗时，它似乎在逐渐加快速度，并发出更加炫目的光芒。他在世时未被人倾听过的那9支交响乐，就值得与贝多芬的那9支比肩。人们常常轻率地说莫扎特优雅，只懂得教给孩子们小步舞曲和小奏鸣曲；可是，你只有把他的音乐听完，你才会发现他的深奥。

在他36岁时，虽然他在维也纳病得很重，但他却创作了充满奇妙旋律的著名的仙乐般的歌剧《魔笛》。一个不讲信誉的剧院老板在一家摇摇欲坠的剧院推出。这消息一传开来，所有的维也纳人成群结队地前去倾听。这个剧院老板赚了太多钱，并且又建了一座新剧院。但莫扎特病得太重了，没有去观看演出。他躺着，眼睛注视自己的手表，说：“现在幕起了——现在他们在一片悠扬的魔笛声中走着穿过火焰。”

几个月前，一个令人生畏的陌生人前来拜访莫扎特。他说他得到雇主的授权，前来委托莫扎特编写男女声安魂弥撒，以纪念雇主已去世的妻子。送信人不肯说出他主人的名字。现在，大家都知道那位雇主就是康特·沃尔西格。他喜欢秘密地委托他人创作音乐作品，然后把这些作品当作自己的进行演奏。

莫扎特在创作这支乐曲时，受到许多干扰。这位送信人不时地前来催促作曲家。由于莫扎特病了，他想象这位使者来自冥界，而《安魂曲》是为自己的死而编写的。他争取完成它。《安魂曲》以可怕的力量，表达极深的悲痛和令人战栗的忏悔；探索人类渴望不朽的最遥远的天际；最后以清晰的信念、安详的和音结束。在他临终时，身边有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嘴定格成《安魂曲》中回响的最后审判日小号的音符形状。

几个朋友在暴风雨即将到来的黑暗中聚集在一起，听为莫扎特的灵柩作的简短的弥撒。当他们动身前往墓地时，天空电闪雷鸣，他们弓着身子在瓢泼的大雨和猛烈的大风中难以行进。他们只好折回，而灵车独自继续往前走。这具容纳了地球上最具音乐素养的瘦小身躯被降下，埋入一座贫民的坟墓。

莫扎特战胜了不公正、疾病、债务和死亡。对于一切卑鄙无耻和骇人听闻的事，他报以一个回答。这回答因有着生存的狂喜而仍然令他激动不已。

唐纳德·卡尔罗斯·皮蒂

注释

[1]泰勒，德国15—19世纪银币，1泰勒值3马克。

[2]海顿（1732—1809），奥地利作曲家，维也纳古典乐派代表人物之一。

[3]肖邦（1810—1849），波兰作曲家、钢琴家。

[4]瓦格纳（1813—1883），德国作曲家。

[5]舒伯特（1797—1828），奥地利作曲家，以歌曲创作为主，一生留下艺术歌曲600余首。

[6]约瑟夫二世（1741—1790），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765—1790）。

[7]格鲁克（1714—1787），德国作曲家，曾任维也纳宫廷歌剧院指挥（1754）。

[8]指康斯坦泽。

[9]指沃尔夫冈。

[10]《唐·乔万尼》即《唐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