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中秋

——八月十五月团圆,人团圆。月娥姐,月明明,月中有株婆娑树,婆娑树上挂紫微,紫微星出保子星保夫星,保男保女接宗支,枝枝叶叶兴旺生好子,月娥出来免灾星,家中添财又添丁——

中秋节对江家来说,是大节日。江行舟小时候还总是抱怨江老爷子的古板,说现在都过洋节,就他把这些看得重。江老爷听见差点当场驾鹤西归。要不是有江柏川拦着,江行舟恐怕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江柏川在更早之前就见识过老爷子的狠手。那是下手专挑人经脉走,劲儿没使多大,几招下来能让人从直立行走变爬行。当初江夫人身患痼疾,寻了多少灵丹妙药也没见好转,直到一个看似尔雅温文的年轻人扣响了宅门。这一扣,便是一生。

因为经历过别离,所以格外注重能团圆的日子。江柏川知道老爷子好面子,平日里说不出想家人的话,于是平日里的大小家宴,都是江柏川一手操办。

中秋节前一天,江行舟和宋明芸从国外赶了回来。两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当着两家高堂的面儿宣布了他们的关系。江夫人和宋夫人欣慰地笑了笑,当初说好做亲家的约定也实现了。

江柏川和夏淼在夏家吃的午饭,夏森照例看不惯江柏川。自己宠了二十多年的妹妹转眼成了别人家的宝贝,夏森气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用大哥的姿态压着江柏川。和夏淼有说有笑,一见江柏川过来立马换了脸色,江柏川也很自觉地坐到单人沙发上。后者见怪不怪了,这么个心头宝贝出嫁了,换他他也不乐意,但现在他是得者,只有窃喜的份儿。

饭后,夏夫人照旧端出两份亲手做的月饼。咸口的给女婿,甜口的给女儿。夏淼有时候都会撒撒娇说,别人都是女儿出嫁舍不得,她倒是有了女婿忘了闺女。夏森默默吃着母亲大人做坏了的月饼不说话。

夏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对这个女婿要多喜欢有多喜欢。别人家嫁出去的女儿都不让回娘家,而江柏川却是拉着夏淼回来。夏老爷也说过,不合规矩。但江柏川总是一笑而过:“女儿想家了不让回,那才是不合规矩。”

夏淼问他:“为什么我回家你比我还开心呢?”

江柏川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愿意看见你被爱包围,我来只是多了一个爱你的人,是你多了一份爱,而不需要你因为这份爱阻断其它所有的爱。”

夏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想起小时候弄丢了养了很久的小兔子时母亲说的话:每个人都有一只守护灵,守护灵离开家的时候,就是去寻找一个能更好守护主人的人去了。

夏淼想,小兔子真的找到他了,妈妈没有骗人。

当最后一缕余晖与皓月交接,星河便开始璀璨。玉盘承载着太阳的光辉,继续照亮黑夜。

今年轮到在江家过中秋了。那是江夫人和宋夫人年轻时定的规矩,说以后要是各自结了婚,就要一起踏青,一起赏月,还要一起过年。两个老爷子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江宅是旧式府邸,明朝祖辈留下来的,后来家道中落,分出去了一半儿。直到江老爷当家,扶大厦之将倾,才又光复了江家,把原先抵押出去的赎了部分回来。本来是想全买下,江夫人说宅子多大都是家,不如留着给后生,多些路。

于是江老爷就把内部布局改了一下,中间的庭院宽敞明亮,四周修了花圃,一年四季断不了颜色。中间石板路连着一个六方小亭子,几十年前江老爷就是在这儿和江夫人赏月,还有接吻。

而今两家人围坐在另一边露天的石桌边,月亮便当作了灯。

两个老爷子感慨着时间不留人,世事变迁;两位夫人交流坊间八卦,时尚心得;永远都在热恋期的江行舟和宋明芸毫不避讳地相互喂月饼,谈情说爱;温云凝还在出差,以往宋明瑞还能和陆年聊聊打发时间,现如今来了个萧明乾,一直缠着陆年,丝毫不给他插话的机会,可恶。

桌上不见江柏川和夏淼,宋明瑞动动脚趾头都知道,他俩指不定在哪儿腻歪呢。

可悲啊,可叹!宋明瑞含笑吃着桌上的月饼。

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