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老林师傅起来后点了一盏洋油灯,微弱的光从庙里照射出来,才看清从山上蹿下来的不是其它东西而是飞鹰。老林师傅嘟囔着说道:“你这个冒失鬼,走路没有个走象。”飞鹰一边往里走随口应了一句:“这么晚了还不睡。”老林师傅埋怨道:“命都被你吓死了半条,那里还睡得着?”飞鹰衣服也不脱倒在铺板上呼呼大睡。睡意全无的老林师傅坐在庙后的麻石上发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拿出烟杆撮了一把生烟叶子填满烟袋锅,叮当叮当用火炼石把烟点着,吧达吧达过起烟瘾来。
阮家码头死了两个日本大兵,郝四武和阮世海二人如丧考妣.心急如焚.自知在日本主子面前难辞其咎。郝四武对身边的高佬李作荣和陈扁山说道:“你们两个年轻,顺着阿忧龙和黑山鹰逃走的方向过去追追看,如能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也许能挽回一些损失。”两人沿着林家码头工棚那个方向追过去。李作荣人高马大健步如飞,陈扁山在后面气喘吁吁追赶说道:“哎呀我的老兄,你能不能慢着点。”李作荣放慢步子回过头说道:“我的兄弟,像你这样慢腾腾的能追上吗?”陈扁山提醒说道:“我的老兄,阿忧龙和黑山鹰如此厉害,日本人都被弄得焦头烂额,我们追上了又能怎么样?不就是白白送死吗?我们顺着这条山路慢慢追查过去,不管有没有发现山匪的踪迹或其他情况,天亮后咱们回去交差你我都平安无事不好吗。”
李作荣点了点头,说道:“是有点道理。”两人放慢脚步悠然自得顺着山路向前走。快到破庙弹花摊子时,远远看见庙里投射出一抹昏黄的光。陈扁山说道:“这不是一座废弃的破庙吗?深更半夜怎么会有灯光?”李作荣说道:“这个地方我来过多次(他没说自己给日本人当线人在此踩点的事)。有三个大陆来的弹花师傅在这里弹棉被。这座破庙背靠大山,进退自如,是山匪出入的主要通道,日本人早就对这几个大陆来的手艺人心存警惕怀疑。我们悄悄上去仔细瞧瞧。”
两人蹲在山脚下小路旁的灌木丛中观看。陈扁山指着坐在庙后门麻石上抽烟的老林师傅对着李作荣的耳朵耳语道:“怪事,我的老兄,你看那家伙一个人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不是给山匪通风报信,就是准备跟山匪接头的。”李作荣说道:“好,原来自称老老实实的他嫌疑最大,这个时候一个人不睡觉不会是好事。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咱们回去交差吧。日本衙门刑具齐全五花八门,把这家伙抓去一拷问.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他岂有不招之理?”二人蹑手蹑脚离去了。
林家码头,小七像往常一样把阿亮阿昌找来把码头方方面面的事都安排好,本来想去帐房看看这个月的收支报表。还没走到帐房,老三叔慌慌张张跑来说道:“小七,大事不好!老林师傅被日本人带走了!”小七大吃一惊!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便问道:“日本人带走老林师傅,师弟飞鹰他呢,飞鹰他没事?”老三叔说道:“飞鹰他没事。”小七自言自语说道:“这就奇了怪了?老林师傅是个老实巴脚的手艺人,没有半点功夫,平时也不多事,日本人抓他,这又是为什么呢?”老三叔说道:“我和飞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真不知日本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怀疑来怀疑去,日本人怎么会怀疑老实巴脚安分守己的老林师傅?”
再说老林师傅被五花大绑押进了日本衙门,凶神恶煞的军士把他捆绑在曾经捆绑过小七的那根木桩上。幕僚长秋山正田看了一眼吓得浑身抖擞的老林师傅,心里感觉十分舒坦,他皮笑肉不笑对简植隼人少佐说道:“少佐,按规矩先给这只支那猪清醒清醒头脑。”简植隼人少佐心领神会,命令手下用水笼头从头到脚给老林师傅冲冷水。台湾的天气虽然不算很冷,可是长时间从头到脚被冷水淋着,那滋味实在不好受。恐惧.寒冷.绝望让老林师傅本已被吓得灰白的脸变得乌青,嘴唇也发紫了,他真想不透日本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捉进来还要如此折磨。
幕僚长秋山正田隔着玻璃看着手下折磨着老林师傅逗乐开心,简植隼人少佐走进办公室问道:“幕僚长阁下,属下有一事不明,那个叫飞鹰的支那人年轻力壮,放荡不羁,和黑山鹰的年龄身高体型等等都差不多,嫌疑也最大,为什么不把此人抓来,反而羁押这个没有什么价值的老家伙?”听了简植隼人少佐的话,幕僚长秋山正田哈哈大笑,说道:“少佐,你年轻不懂其中奥妙。中国有句古话:柿子要捡软的捏。中国还有句古话:顺藤摸瓜。这个老家伙虽然嫌疑最小,甚至可以说没有嫌疑。本幕僚长这次就要捏捏这个最软的柿子,用我大日本帝国一百二十八套刑具,撬开他的嘴,顺藤摸瓜逮住那个兴风作浪逍遥法外的黑山鹰!”
老林师傅做梦都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一拨拨打手用竹鞭抽打老林师傅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皮管的冷水冲到那里竹鞭就抽打到那里,打手们打累了就换下一批接着再打,从不停顿。打手们一边打人还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笑着取乐。简植隼人少佐也在边上捋着八字胡笑得乐不可支。老林师傅斜着喘着气瞪着简植隼人少佐质问道:“人心都是肉做的,你们这些日本人为什么以打人取乐?”听了老林师傅的话,简植隼人少佐多少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他露出一排大獠牙放声狂笑!就在这时高佬李作荣走了进来,老林师傅像遇见了救星似的说道:“李先生,你帮我问问这些日本人,他们这样折磨我,我究竟触犯了那条日本的那条律法?”李作荣奴颜媚骨地向简植隼人少佐弓了下腰,回过头严厉地对老林师傅说道:“老师傅,你是一个手艺人跋山涉水到台湾来,不就是为了弹几床棉被赚几个钱养家糊口嘛。大陆这么多人在台湾,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没事,为什么偏把你押进来?这是有原因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有你自己才清楚。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日本人,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然的话,把自己这把老骨头丢在台湾,后悔都来不及了。”
可是李作荣的话并没有解除老林师傅心中的疙瘩,他委屈地说道:“李先生,你不知道,日本人把我押进来不闻不问就这样糟蹋折磨我,这是为什么呀?”看着老林师傅悲痛欲绝的样子,李作荣摇着折扇故弄玄虚地说道:“老师傅,我看你是一个老实人,才给你讲这么多。老实告诉你吧,如果是换作其人比如说你那个年轻伙计飞鹰,我才不管他的死活嘞。”老林师傅满脸疑惑地问道:“飞鹰?飞鹰他也押进来了?”李作荣并不回答老林师傅的问话,而是用折扇轻轻拍了拍他那张虚伪的脸,装腔作势说道:“老师傅,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管得了你那年轻伙计飞鹰?你还是考虑考虑为你自己着想吧!”
龙凤茶楼,小七.飞鹰.老三叔和兰花.阿宽几个人聚在一起,大家七嘴八舌商量如何营救老林师傅。阿宽说道:“日本衙门几个吃公家饭的都是些酒囊饭袋,有你小七和飞鹰师兄弟出手救老林师傅,那不是小菜一碟有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小七说道:“阿宽,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一步。据我分析,日本人羁押老林师傅是冲着飞鹰来的,他们下一个要抓的就会是飞鹰了。”老三叔说道:“既然是这样,何不叫飞鹰到外头避避风头?”小七说道:“有事是躲不掉的。”兰花说道:“叫飞鹰躲到外地去,我看还不如干脆回大陆去,小七在老家建造大围屋的钱款已经筹足了,何不就叫飞鹰押解回去,一举两得的事。”小七说道:“这事是可以考虑。”
看到大家都赞同这样做,飞鹰却愁眉苦脸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飞鹰有难言之隐,可能大家不知道。”于是飞鹰把东家老财到他家逼债,杠走他家大肥猪抵押地租,在猪牛行把他家大肥猪卖了。在大街上自已一气之下又把猪钱抢夺回来,财主告他抢掠,官府抓他的事说了一遍。阿宽气鼓鼓地说道:“飞鹰你抢的是你自己家的猪钱,官府凭什么抓你?”飞鹰苦笑了笑说道:“官府才不跟你讲什么理嘞,我走投无路只好跟着老三叔到台湾来躲避官府的追捕。现在我飞鹰是有家难归,回去坐班房,还不如把老林师傅顶下来,我准备去坐日本衙门的班房。看他日本人能把我飞鹰怎样?”
日本衙门,冷水冲竹鞭打,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的老林师傅被带到审讯室作笔供。幕僚长秋山正田察看了老林师傅到台湾的通关文书,讯问了姓名.年龄.职业后,了解到他是一个老实巴脚的手艺人,胆小怕事,和那年轻伙计飞鹰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凝视着老林师傅以十分严厉的口吻说道:“你是破庙弹花摊的摊主,你到我大日本帝国管辖的台湾谋生,你不好好做你的手艺,为何跟我大日本帝国作对,你犯下的可是死罪!”听说自己犯了死罪,老林师傅吓得脸色苍白瘫倒在地,半天讲不出话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