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月没忘记把吓晕的姚大带走,于是他醒来,一睁眼就在屋里。
说来姚家兄弟运气好,大的留在山头,小的一个人在家,不敢给外人开门,倒也没出什么事。
五羊村的其他人家就惨了,多的是突然暴毙的人,最可怕的是孙家,本家连着旁系一夜死绝,无一活口。
说是有鬼神作祟,请了和尚法师,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当然查不出来,早魂飞魄散了。
姚家老大倒是自己琢磨出个七七八八,毕竟当年那事挺大,家家户户的事情一旦说出去,不消半刻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
他把姚二支出去,问他们:“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昭琉道:“你应该问问你们自己村的人,为什么当时见死不救。”
姚大又道:“你们真是冷血。”
姒月心里憋得慌,道:“如果我们真是冷血,你现在还在后山躺着呢。”
横竖除了此地鬼患,也平息了怨气。
昭琉和姒月也不再多叨扰,很快就向姚家兄弟告辞了。
路上却看得一个高高墙院,在一众草屋木房里尤为瞩目。
“敢问大娘,这是哪户人家啊?”
“你们是外乡人吧,这以前是孙家祠堂。”大娘先是压低了声音,而后又抬高了,“不过现如今是李家祠堂了,村长也姓李了。”
人走茶凉,想来孙家供奉的先人牌位都被不知道丢去了哪里,不过就算了没了孙家,还有李家,周家,吴家,郑家……
前仆后继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在这个村落里,在无数个这样的村落伺机登场。
“凡间的事真是复杂。”
昭琉执着扇子,走在乡间土路上,分明是个不事农桑的公子哥样,步子却极为轻快稳健,甚至举手投足间流落出一种漂亮的利落感。
而姒月则步姿飒飒,宛若秋风扫落叶,走得更快:“这才刚开始呢,下一个地方是——”
她手指轻轻一点扶风寄过来的玉令,便出现一个地名。
东流。
据扶风说,它是玉琼国里第二繁华的地界,因其紧临皇都,风光秀丽、地处要道,来往商人繁多,所产物资颇丰而出名。
姒月怎么看它,都觉得是一块寸土寸金之地,想来用钱的地方断然不会少,古话说救急不救穷,她也不好意思向赵六神君处处要钱。
谁知扶风大手一挥,拨了不少身外物下来,说是监天司出任务的经费,是神主大人批下来的,她捧着一把金叶子装进乾坤袋,突然觉得神主也许没那么面目可憎。
尽管她也没见过那人长什么样。
离东流还有段距离,路上遇到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三教九流皆有,但最多的还属书生。
离科考还有半年,先到皇都的少不得在此间多逗留些时日,而东流位于皇都之侧,其繁华富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是出了名的敬重文人。
姒月出门在外觉得还是男装方便些,于是和昭琉照着一路上的书生作了个书生衣着。
有无边的山光水色、又两岸的花街柳巷,美景美人皆是上等,实在是无数风流读书人向往之地。比如信步一走,就看到个小楼,上面有排排锦衣女人抖弄着香帕,招徕客人。
和姒月想的唯一不同的是,她们一个个衣衫裹得可紧,但盖不住一脸的轻浮相。
“庸脂俗粉。”
不偏不倚,走过她们店门前,昭琉突然脱口而出,那门口的几位姑娘立刻脸上就不好了,一个老鸨样的女人就径直走过来,叫住了他们:
“二位公子请留步,粉衣公子说我店是庸脂俗粉,不知道何等姑娘才能入得了公子的眼。”
哪有到人店门前嘴货色不好的,一没得罪,二也不进,多少有些砸场子的意思,难怪那女人还要追出来问个究竟。姒月觉得这赵六神君好像一个没常识的幼童,至少在人间,人情世故还有的学。
意料之中,昭琉只看着那女人,并不说话,姒月知道他意思,看惯了天上的神女仙娥,谁还会把这浊气未脱又沾俗气的人瞧进眼。
不愿意违心夸她家姑娘,又难以说出缘由。
她心下一动,随口说出路上听来的人名来:“与紫烟姑娘还是相差甚远。”
“紫烟?”那女人露出个自讨没趣的表情,勉强认了,“行吧,要和紫烟比,那别说是我家,便是东流三阁十二楼也难找出这么个标致的女儿来。”
女人走了,却有个面色虚白的书生紧跟了过来。
他一来也不绕弯子,抓着姒月就问:“你知道紫烟姑娘,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昭琉当即一把扇子挡过来,把书生和姒月隔开。
姒月退后了两步,面带歉意:“不知,只听她的名头。”
书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实在失态,分明像一个花街常客急不可耐地寻找美人,他正了正衣冠,对他们作揖:“是小生唐突了,小生是今年预备进京赶考的书生。”
姒月心道,得,还不是那点事。
但细细听来,却不是那个意思。
“与小生同行的友人江生不见了。因小生与他家是世交,家中小有余财,故此早至,一来适应皇都气候饮食,二来游赏东流。”
“说来惭愧,小生与江生都自诩不是留恋美色之徒,可三楼十二院之首红玉阁实在出名,我们一进便逗留至今。”
“说来还是江生聪慧,预先教我先安置了住店钱,只带了剩下的一半钱财进去挥霍,书童仆役在客栈等候,本以为就进去一两天,顶多十天半月。”
“结果小生……实在惭愧,玩乐了三个月,钱财用光了才出来,江生为人清心寡欲,带的钱比我更少,却四下找寻不见,只知道他见过一个名叫紫烟的姑娘。”
“紫烟姑娘是红玉楼最出名的花魁,不仅国色天香,还学富五车,于是对接待的客人要求颇高,要才学与她不差一二,几年里能见着她面的,后来都金榜题名。但是,红玉楼说她也失踪了。”
“不找到江生,我无颜见他父母……”
难不成这江生与花魁一见钟情,私奔跑了?
江生有些家底,又过了那花魁的眼,想来真想赎人也并非难事。
或是又牵扯此地异事?
姒月三言两语和这个书生套上近乎,说自己也要寻找紫烟,以寻他友人之名查询当地之事,脸上满是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