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看李耳牛一脸慌张的样子,楚安眉头微微蹙起。
‘李耳牛这家伙,终于有求于我了。先听听是什么事,想来不会小。’
“李爷,郭家人要夺我的武技!”李耳牛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
‘武技?!!’楚安眼睛一眯。
‘这家伙居然收录有武技!’
楚安顿时在心中将李耳牛提防了起来。
江湖上,武技的稀有程度不亚于灵丹妙药,也是极为难寻找的一类。
没想到,李耳牛一个小小黑市摊主,竟有这般机遇!
‘早先他不告诉我,现在遭豪门郭家发觉了才向我透露,显然,他走投无路了。’
不过楚安倒没有因此大怒,武技这么贵重的东西,若非过命的交情,谁愿意透露出去?
也正如他所猜测,李耳牛藏有武技这件事本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奈何纸包不住火,被郭家得知了,要强夺去。
李耳牛是个聪明人,自然明辨其中利弊。
要么被郭家杀害,夺走武技;要么向李安坦白,庇佑自己。
见楚安眼神闪烁没有说话,李耳牛心里微微一紧,小声道:“李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耳牛现在很紧张。
他在赌!
赌李安的为人,赌他不会卸磨杀驴。毕竟自己坦露后,楚安大可直将他杀掉,夺走武技扬长而去。
到时候就算郭家寻来,李耳牛也早是个死人了。死人不会开口,武技真正的下落,他们还会知道?
“好,你且细细说来。”
‘过河拆桥这种事,我干不出来。’李耳牛的想法在楚安脑子里也过了一遍,很快又被他抛弃了。
李耳牛如释重负,忙在前带路:“李爷,这边走......”
两人在黑市街道的一个巷子里停下,观附近无人,李耳牛方才道出事情原委。
详细事由:差不多两个月前,李耳牛在草市一处摊子闲逛,到一卖武功秘籍的老汉那里看了两眼......
“李爷,您也知道,我货路杂,什么东西都收,什么都卖。”说到这里,李耳牛干笑着解释。
楚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李耳牛收录了那老汉部分武功秘籍,谁知阴差阳错下,竟从中获得了武技。
“李爷,您别不信,那老汉祖上出过侠者的,到了他爷爷那一辈犯了事,家道没落,才从常州搬到了宜城......”
李耳牛说话严谨,该解释的地方解释。
“那老汉嘴大,藏不住,倒头就将我俩买卖的事情说给了郭家。”李耳牛气得一拍大腿。
‘这年头,田狗上个山都能入了九品,他李耳牛获得武技倒也不是不可能了。’
运气这东西,有时候不得不相信。
楚安看了对方一眼:“所以,你想我怎么做?”
“李爷,郭家要强买我的武技,以对方的势力,咱不卖不行。”
“嗯。”
自然,武技这么贵重的东西,于豪门而言,说什么都要拿到,而这般,李耳牛敢不从?
‘不过,这家伙要甘愿如此卖出,也就不会找我了。’楚安不说话,看着李耳牛,等他下一步怎么做。
像他这么精的人,肯定将事情的利弊想好了才说与楚安的。
李耳牛眯起眼,笑道:“倒也简单。我将那武技拓印一份,原份卖出,保留拓印那部分......”
‘只是拓印一份么......’楚安目光一闪,淡笑道:“那很好啊,既逃得了郭家威胁,又保留了武技。”
“李爷!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李爷!”
李耳牛嗅觉灵敏,顿时看出了楚安的不高兴,忙道:“本来是拓印一份的,现在有了李爷您在,当然得两份。”
这么大方?楚安眉头微挑。
似是看出楚安的怀疑,李耳牛苦笑道:“我怕那郭家出尔反尔,前脚刚拿到武技,后脚就杀人灭口,所以需要李爷您的庇护。”
“这黑市里,我能信任的,也就李爷您了。”
这家伙想的倒周密。
不过,的确有这种可能,武技事关重大,郭家完全有理由杀人灭口,保住秘密。
毕竟,事后万一李耳牛将武技一事说与其他豪门,那不就是麻烦么?
至于事前?
李耳牛肯定不会泄密的,那样做,无疑于告诉所有人“武技在我身上,想要的话就来拿。”
只怕到时候李耳牛有一百条命都不够用。
‘好啊,这是将所有的后果想了一遍!’楚安眼睛眯起。唤作他,不一定能想的这么周全。
‘李耳牛此人,若无歹心,可成我的心腹;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须警惕于他......’
乱世出真小人,如李耳牛之辈,但凡出身在省城那种地方,只需一个机会便可一步登天。
楚安沉吟片刻,说道:“此事牵扯太深,对方可是豪门。”
武技诱惑很大,但他没有一口应下。面对如此城府之深的人,楚安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急切。
越是沉稳冷静,对方就越不会看轻自己。
只会蛮力没有脑子的武夫,哪怕再强,也为人心中所不齿。因为这是乱世,不是和平盛世。
想到这里,楚安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世道,人人心机之深,深不可测,应付李耳牛之流,不可操急,否则,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也能让自己翻车。’
“李爷,小的生命就全在您身上了。”本以为有武技的诱惑,楚安会一口答应,可现在这下,李耳牛瞬间惊慌了起来。
他如此坦露,已然再无秘密可言,若楚安还不答应,他还真有可能活不过这阵子了。
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武技惹的祸,可再给一次机会,说不定他还会选择藏下那本武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
见楚安默不作声,李耳牛有些急道:“李爷,您放心,我敢向您打包票,除了县衙和王家,咱宜城没有侠者了。”
这般说,无非是提醒楚安,以他武者大成的功力,根本不用担心有豪门能威胁他,而李耳牛也不过是需要楚安一个露面,让郭家人知道,他是楚安罩的。
“你那武技,保真?”
李耳牛眼睛一亮,绝路有了希望,忙点点头:“保真!”
“可容我先看看?”
事是他惹的,只要楚安不允诺,这么耗下去,就是楚安占据主动地位,故以有了提要求的资格。
而且这要求也不算过分,辨认了真伪后楚安才能考虑这趟行动值当与否。
李耳牛一阵迟疑,最终一咬牙,道:“李爷,后天来巡逻时我拿于您过目。”明天征税,全城停工一天,黑市自然不营业。
可见,李耳牛真的是被逼得无路可退了。
也就是郭家担心他一狠心直接将武技的秘密公之于众,否则,早出手了。
但不管哪种选择,没有楚安庇护,李耳牛必死无疑,显然,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想到这里,李耳牛暗自庆幸,与楚安的关系打理好了,不然,武技这个香馍馍还真不是他一介普通武者能染指的。
“李爷,那您忙,我就不打扰了......”李耳牛点头哈腰,离开了。
望着李耳牛逐渐消失的背影,楚安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甫又自顾巡逻起来了。
这般趁人之危占人便宜,是否太显得薄情寡义?
“不,我扪心自问做得最好了,保证他活下来的同时自己最大收益化。换做别人,哪需要那么麻烦,直接杀人越货,既没有风险还收益满满。”
楚安摇了摇头,叹息:“终究是这世道逼得人薄情寡义啊......”
......
落日西垂,赤红的晚霞半挂在天穹上,这般暮光映照下,整座宜城好似披上了一层残留着余温的女人的红嫁衣。
傍晚是行人归家的时辰,从城北到城东的街道上,路上行人匆匆,酒馆茶楼不似上午热闹。
活动了一天的人们到了歇息时分。
楚安回到井胡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
“田锐叔,这么早就做上饭啦。”
“文兴啊,今天回来这么晚哟。”
家家户户早已点上火,炊烟袅袅升起,楚安也就能与田家打上招呼,其他邻居除了认识,倒不算熟。
来到自家门口,门敞着,甫一进去就听见厨房里的炒菜声。
“安儿,回来啦!”不等楚安喊一声,听见外面动静的楚王氏便赶紧出来看一眼,笑眯眯道。
每天这个时候,楚王氏总是如此,表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自己的男人和孩子早早回来,一旦晚回来一些,她就得担忧半天。
正如此,楚安逐渐养成了到点就匆匆赶回家的习惯。
“你爹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不过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吧。”
“哦。”就见楚王氏脸色黯然了几分,返回厨房。
不一会,院外的胡同里响起脚步声,楚安正坐在石椅上想事,刚有所注意,楚王氏就从厨房走出来:“你爹回来啦?”
“唔,今天做得什么饭,这么香!”楚老汉站在门口鼻子轻轻嗅了几下。
“青椒炒肉,鸡肉炖土豆,还有白馍馍!”楚安笑道。
楚老汉将门关紧,惊讶道:“这是换伙食了?”
“死鬼,上个月不是说了么,每个月末给你们换一次伙食的。”楚王氏嗔了一句,“回来的真是时候,等着,我去给你们盛饭。”
看着楚王氏这般喜色满面的样子,楚安暗暗叹息,家里男人外出,她满心忧虑,只有平平安安都回来了她才喜开颜笑。
这个时代,可怜哪个做女人的不是整天忧心忡忡呢?
虽做不了苦力活,不如男子那般吃苦,但心中的苦,却是一点没少吃。
‘唯有一家人健健康康,相安无事,对娘来说,这才是最大的福报。’
“田狗呢?”楚老汉在石桌旁坐下,瞥了一圈没见田狗,打趣道,“往常这个时候它早该活跃地乱蹦乱跳了。”
“它睡觉呢。”楚王氏端出盛满菜的碗,笑道,“安儿,你去喊它一下。”
“狗狗馋了一个月了,也该让它解解馋了。”
“好。”
“嗷嗷~!”楚家大院里响起欢快的狗叫声。
暮色降临,家家到了饭点。
肉香不怕巷子深,楚家炒肉的事并瞒不住人,这肉香都快飘遍一道胡同了。
......
“闻见没?”
“哪能闻不见!”看着自家桌子上的粗茶淡饭,闻着空气里的肉香,顿觉没了食欲。
“害,上个月楚家就吃肉了,这个月又是。”
“咋地?你也想上人家混上一口?”
“嘿,倒不介意。”
“你想得美,那个楚文兴可是武者,当初进城时打杀了官差,你敢惹?”
“嘶......”那人吸了口冷气,顿时不敢讨论这事了。
......
田家,一家人正围着石桌吃饭。
只有几岁的田小牛挺动鼻子,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娘,肉,肉,过年时我吃过!”
田家就在楚家隔壁,要说这肉香,当然以他家闻得最浓郁。
王冠花摸了摸田小牛的脑袋,安慰道:“不急,马上就又过年了,到时候还吃,好不好?”
“好。”田小牛乖巧地点点头。
田锐埋着头喝汤。
其实,如今粮价低廉,肉类倒也不算贵。但难在官府征税紧,肉类再不济也要比粗粮贵几钱,若不节省,哪交得起税?
而交不起税,就得被拉去徭役,这般下场,谁敢冒险?还不如吃点糟粕,糊口一家。
比起乡下吃不饱饭,城里人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楚家,饭桌上的肉菜冒着腾腾热气,浓郁香味扑面而来,直叫人味蕾打开,食欲满满。
“娘,我先去给田家送点,再到胡家送点。”
“都成,今夜特意多炒了一些。”
“好。”
楚安先端着半碗肉菜出了门,来到田家。
“田锐叔,冠花婶。”
“是文兴。”正喂田小牛喝汤的王冠花忙起身过去开门。
就见楚安端着碗站在门口,肉香扑来:“家里炒了点肉菜。小牛还小,给他多吃点,长身体。”
“文兴啊,这可真是......”
王冠花又惊又喜,不知道说什么好,忙拉着楚安坐下:“我代小牛谢谢你家了,等着,我去捣腾,将你家碗洗干净给你。”
不敢有丝毫怠慢,忙进了厨房拾掇。
“文兴,叔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家了。”田锐在一旁叹了口气。
“不用田锐叔,这个时候,都理解。”
楚安摆摆手,待王冠花将碗送出来,做了告别,方才离开。
接着又端了满满一碗肉菜朝胡老头家走去。
一路上,家家虚掩的门缝后透过来几道目光,紧紧盯着楚安敲响胡家的门。
直到楚安被胡老头拉进了院子,其他邻居方才幽幽叹了口气。
“真是偏心哟!”
“都是一道胡同里的,净对田家和胡家好了。”有人酸酸道。
“人楚家与田胡两家关系好,你又跟人家不熟,你酸什么酸?”
胡家。
胡老头和胡天成两人也做好了饭,这时候正要吃呢。
“哟,文兴。”
坐在炕上吃饭的胡天成见胡老头领着楚安进屋,忙起身迎接。
这半个月来,楚安常与胡家来往,不止胡老头,胡天成对其好感度也直线拉上了不少。
“哎哟哟,嘶~!”胡天成倒吸一口冷气。
楚安赶紧将手里的碗放到桌子上,凑过去扶住胡天成,笑道:“天成哥,你这行动不方便,就别乱动了。”
胡天成受的伤差不多开始结痂了,不过不敢大动,不然又该流血了。
刀剑砍的伤,伤口比较深。
“就是,老子可不想再照顾你了。”后面,胡老头笑骂道。
胡天成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楚安:“文兴,这是干啥来了?”
“家里炒了点肉,让胡大爷和天成哥你俩尝尝呗。”楚安将碗里的肉菜呈给胡天成看了看。
“啧啧啧。”胡天成皱着眉,“你这小子,上次送的肉和蛋都还没吃完呢。”
胡老头笑道:“文兴这小子,真是......忒热情了点,倒显得我老胡家有些不够诚意喽。”
“这是说得哪里话。”
楚安摆摆手,道:“那行,胡大爷、天成哥,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先走了。”
“不留下来吃啦?”胡老头这次没有强留,楚安端菜过来,显然家里也做好了饭等他回去吃呢。
“不啦,碗我晚会自己来取就是,先在你们这放着。”
“文兴,等一下!”胡天成伸了伸手,示意楚安靠近些。
“怎么了?”楚安将耳朵凑到胡天成嘴前。
胡老头在一旁生气道:“什么事还得瞒着老头子我!”
胡天成嘿嘿一笑,然后小声哔哔。
“明儿晚上,飘仙楼快活?”
楚安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