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中医系统论研究破解人的复杂性

人有什么复杂性？

回答这个问题，是冲破经典中医学的“瓶颈”和“天花板”的突破口，是中医现代化的理论关键。

系统科学的系统论专门研究和阐明世界的复杂性，为研究人的复杂性开辟了道路。我们把系统论运用于中医研究，开辟了中医系统论研究，以研究和揭示人的复杂性。

首先，考察一般系统论所研究和揭示的复杂特性和规律，在人身上有什么，经典中医学认识和掌握了哪些？研究发现，一般系统论所总结的那4条基本原理，在人身上广泛地存在，并且更加典型和深刻，大都已被经典中医学紧紧地抓住，反映在其理论和实践中，成为中医系统论思维的主体内容。对于中医已经认识的人的复杂特性和规律进行理论挖掘和总结，是中医系统论研究的首要任务，是从理论上总结为中医系统论的首要原理。

其次，人作为世界上最复杂的系统，其复杂特性和规律绝非只有一般系统论所总结的那4条原理，本应更多、更深。研究发现，就中医认识所及，既有比那4条基本原理有更深的内容，更有比那4条基本原理还要复杂的内容。我们以中医的理论和实践为据，对人的复杂性进行系统科学研究，发现和总结了比一般系统论的4条基本原理更深、更复杂的特性和规律，大大深化了已有的4条基本原理的内涵，又据人所特有的复杂性另外总结出3条新的原理。这样，中医系统论所研究和总结的基本原理，就由4条（整体性原理、联系性原理、有序性原理、动态性原理）发展为7条（非加和原理、元整体原理、天生人原理、有机性原理、功能性原理、有序性原理、自主性原理）。

例如，中医的突出特色是整体观，是对人的生命及其健康与疾病的整体性的自觉驾驭。那么，什么是“整体性”，人的“整体性”何在，经典中医学没能破解。一般系统论的整体性原理揭示了，“整体性”的本质是“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我们研究发现，人的整体性比非生命的整体性复杂多了，有更深的特性和规律，迄今为止，我们认为至少需要从三个层次总结三条基本原理。

第一，非加和原理。一般系统论的整体性原理揭示了“整体大于部分之和”，而在人身上，整体性更加复杂，除了整体大于部分之和，还有整体小于、等于部分之和，及整体近似地等于部分（全息）等情况，其总结特点是“整体不等于部分之和”，可简称为“非加和”。非加和的本质，是在系统的整体层次“突现”系统整体的属性、功能、行为，称为“系统质”。系统质是整体性的本质，它不能从部分（或其相加和）来解释。人有人的系统质（及其异常为病），它不能从器官、细胞、分子来解释。中医认识的精气神、元气等，就是人的系统质。

第二，元整体原理。按发生机制，系统分为两类，一类是组合系统、合整体，如积木、机器等。是先有部分，后组合成整体，由各部分相互作用产生出整体的系统质。另一类是分化系统、元整体，如地球、生物。是先有整体，后由整体内部分化出各部分形成系统。元整体的特性和规律，与合整体非常不同甚至截然相反。人是最典型的分化系统、元整体，每一个个体都是从一个受精卵分化发育而来，而人类又是天地母系统分化而生的子系统。这里的关键是整体与部分的关系，在两种系统中是截然相反的，不可混淆。需要强调，人是元整体，不是合整体；人是整体产生和支配部分，部分的正常与否是整体正常与否的产物或表现；健康与疾病首先是整体的，应当把部分放到整体中进行考察和调理；中医的整体观，就是如实地把人作为元整体来理解和对待。那种认为“人是‘机器’”或“人是‘原子堆’”的观点，从根本上违背了人的实质，是错误的。

第三，天生人原理。中医不仅认为人是元整体，而且认为人是由更大的元整体——宇宙分化而生的，是“天生人”。这是人更根本的复杂特性和规律，即人的生命源于天地，受控于天地，其变化（健康与疾病）是天地运行之变的产物，是人的生命运动与天地变化适应与否的表现。对此中医有深刻的认识，强调“人生于地，悬命于天”“生气通天”“人天相应”。现代科学关于宇宙演化、天体演化、太阳系演化、生命演化、人类演化的研究，充分地揭示了“天生人”的事实和规律，证明了中医把人作为天地之子来认识和调理，不但完全正确，而且根本性地超越了还原论医学的视野局限，具有战略先驱性。

再如，中医的阴阳、经络、辨证、病机、调理等理论，都是从人的复杂特性和规律来认识和驾驭的。阴阳首先是宇宙的复杂特性和规律，天生人而现于人，需要从宇宙演化的“对称破缺”来理解；经络是人的结构与功能的复杂性内容，不是形态结构，需要从超解剖视野来研究和理解；辨证论治的“证”，是人的生命运动之“态”的失常，远非解剖形态的异常，需要从人的生命、生命运动之态，来理解这种“态”的失常与调理；病机是引起生命运动之态失常的枢机，是生命运动所含矛盾关系的失调，无法还原为什么物质成分或理化指标；人是高级自组织系统，病变是自组织失调的表现，中医对此认识深刻而明确，提出了“阴阳自和”理论，总结了“八字金丹”，防治学的基本原理是依靠、调动、发挥人的自组织机制进行自主调理。上述这些，都是中医对人的更深复杂特性和规律的认识和驾驭，中医系统论就此总结了“有机性、功能性、有序性、自主性”等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