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终出函谷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因其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函谷关始建于春秋战国时期,是东去洛阳,西达长安的咽喉,素有“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之说。

函谷关是秦国通往中原地区的唯一通道。战国争霸时期,各诸侯国为了抵抗秦国,成功地进行了五次合纵行动,组成多国联军对秦国发动进攻,函谷关都是必经之地。

由于函谷关是唯一的进出通道,秦军只要集中兵力防守函谷关就再无后顾之忧,不用担心联军会分兵开辟第二战场,因而联军的兵力优势再大,也没有办法,等联军内部出现问题,秦军就会向外杀出,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此时的函谷关守将李洪,是蒙恬旧部,副将王宇,是蒙恬安插于此的心腹。

蒙垚也不紧着赶路,直到第二日申时方才赶到关下。他这样做是有目的的,就是要搞一个突然袭击,让对方来不及详细考虑而忙中出错。另外,他也不能给他们留出和咸阳联系的时间。

蒙垚到达函谷关,便命人通报,李洪、王宇二人听说是蒙垚到了,亲自出门将蒙垚迎入大营。

李洪知道,像蒙垚这样的人,无缘无故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此次前来必有大事。虽说来意不明,但是面子还是要给足的,不管是曾经蒙恬旧部的缘故,还是冲着蒙恬的身份,这都是必须的。于是他说:“少将军,时辰也不早了,我和王宇兄弟陪少将军喝几杯,一醉方休,少将军以为如何?”

蒙垚本来已经全部计划好了,李洪此举也正合自己的心意。所以,眼见一切事情都在计划之中,他便欣然说:“那是自然,我和二位将军也是很久未见,当然是要先叙叙旧了。”

李洪说:“好,少将军爽快。来人呐,给少将军备酒。”亲兵答应一声,下去准备。

过了一会儿,酒宴便已备好,三人就坐后,边聊边喝,气氛非常融洽。

酒足饭饱之后,蒙垚被送到客房休息,李洪、王宇二人也告辞离去。他们二人倒也知趣,没有安排人员护卫,只让蒙垚自己的人员进行护卫。

蒙垚回到房间,梅齐已经在房间里等候。梅齐问:“少主人觉得二人如何?”

蒙垚说:“据我观察,李洪没有表现出异常,殷勤款待,真的就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倒是王宇,时不时地紧锁眉头,似有心事的样子。”

梅齐说:“如此看来,李洪是要装傻,想作壁上观。王宇心事重重,倒像是关心则乱。”

蒙垚说:“我也是这么认为。”

梅齐说:“晚上他们二人必会私下前来,请少主人仔细观望,看看其二人真意如何。”

蒙垚问:“先生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梅齐说:“他们如果有心帮忙,肯定不会问蒙家为什么出去,有时候装傻才是最好的策略。如果他们关心蒙家为什么出去,就说明他们要做利害分析,然后再做出决定,这样我们就危险了。”

蒙垚说:“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哪里说得清楚?所以我们才要给他们造成逼迫,让他们没有时间思考,而且连个商量的时机都没有,短时间内必须做出答复。”

梅齐问:“如果是少主人,在什么消息都没有的情况下,会如何判断呢?”

蒙垚说:“从蒙家的地位来判断。能让蒙家无力应对的事绝对不是小事,只能是家父出事了,能让家父出事的只能是陛下了。”

梅齐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蒙垚说:“我再也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了。”

梅齐问:“如果李洪也这么想,他还会帮助我们吗?”

蒙垚说:“我不敢确定。”

梅齐问:“那王宇呢?”

蒙垚说:“王宇没问题。”

梅齐说:“好,一会儿他们来时,少主人先做简单试探,如果发现不对,千万不要透露实情。然后少主人约定明日中午的时候再同他们饮酒,我们再做打算。”

蒙垚说:“好,一切都依先生。”

入夜,天刚打二更天,蒙利便带着李洪走了进来。二人寒暄落座。蒙利奉上茶后,就走了出去,把门带上,守在门外。

李洪问:“不知少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蒙垚说:“特来恭喜李兄。李兄能获陛下信任镇守咸阳门户,自然已是陛下信任之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洪说:“少将军千万不要客气,全赖蒙大人栽培。”

蒙垚说:“李兄客气了,全靠李兄自己的努力。”

李洪说:“卑职再努力,也离不开蒙将军这个伯乐啊。”

蒙垚说:“李兄请用茶。”

李洪说:“少将军请。”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蒙垚突然说:“陛下寻找长生不老药之事依然无有头绪,不知李兄将来有何打算?”

李洪看着蒙垚,问:“少将军的意思是?”

蒙垚说:“我的意思就是,万一陛下身有不测,李兄有何打算?”

李洪脸上登时变色,急忙说:“少将军可不能乱说,这话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可是灭门之罪呀。”

蒙垚问:“这里有外人吗?”

李洪急忙说:“当然没有。”

蒙垚说:“这就对了嘛,想我兄弟二人私下说话聊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么话不可直说呢?”

李洪又急忙说:“那是那是。”

蒙垚继续问:“我想李兄心中也必定有自己的想法了吧?”

李洪选择了沉默。

蒙垚继续说:“公子扶苏如果承继大统,朝局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李洪突然醒悟,原来蒙垚意在如此啊。连忙说:“那定是蒙大人为相啊!”

李洪端起茶碗说:“今后还要请少将军多多指点,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少将军一杯。”

蒙垚也端起茶碗说:“李兄客气了。”

二人喝了口茶,李洪问:“少将军来此具体何事?”

蒙垚继续说:“在咸阳待的无聊,想出去转转。”

李洪面露难色,说:“这恐怕不行吧?没有陛下旨意,我私放少将军出去,如果陛下回到咸阳,我该如何向陛下交待呢?”

见李洪如此说,蒙垚便心里有数了,说:“唉,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哪知到外面一看,就这两天的时间,一路风餐露宿的,还是待在咸阳舒服些,所以我决定明日就回去了。”

李洪一听,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想,果然只是一个公子哥,哪里吃得了我们当兵的这种苦呀。但是既然来到这里了,好歹也要让他见识一下我在此练兵的成绩,也好让他在蒙将军面前美言几句,于是说:“少将军不必急着回去,既然出来了就多玩见天,我陪少将军在军营里转转,然后再陪少将军去打打猎吧。”

蒙垚说:“不麻烦了,外面我是一日都不想再待了。”

李洪说:“那好,明日中午我为少将军饯行。”

蒙垚说:“好啊,你我兄弟定要大醉一场。”

李洪说:“一言为定。”

李洪如释重负,心满意足地告辞出门,回去休息了。

李洪走后,梅齐从后面走出来说:“李洪果然已经靠不住了,现在只能启用第二套方案,看王宇怎么样了。希望王宇不会让我们失望,不会让我们用到第三套方案。”

蒙垚说:“我对王宇还是有信心的。”

二人正说着话时,王宇被蒙利带了进来,梅齐又躲到了后面。

原来王宇早就到了,但是他也想到李洪可能会来,就在旁边等着。果然不久之后,李洪便来了。于是一直等李洪走后,他才现身出来,让蒙利带他过来。

王宇一进来就给蒙垚跪下行礼,口中说:“参见少主人。”他嘴里说的是少主人而不是少将军,说明他把自己看成是蒙家的人。

蒙垚一见,不由感慨,真是一个多情多义之人啊。他马上俯身相扶,说:“快快请起。”

王宇也不再客气,开口便说:“少主人此次前来,必是遇到了大事,需要王宇做什么,请少主人吩咐。”

蒙垚说:“你就不问我要干什么吗?”

王宇说:“王宇的一切都是主人给的,没有主人就没有王宇的今天。不管任何事,只要少主人吩咐就是了。”

蒙垚说:“也不问为什么吗?”

王宇说:“王宇只听少主人吩咐什么,不问为什么。”

蒙垚见王宇一番真情流露,自己再客气就矫情了,于是也开门见山地说:“我明天要出关,需要你帮助。”

王宇说:“没问题,我明天亲自率领亲兵,出其不意地将李洪抓起来,然后护送少主人出关。”

蒙垚问:“一定要用这种办法吗?李洪好歹也是父亲旧部,难道还会对我不利不成?”

王宇说:“少主人已经见过李洪了,少主人觉得呢?”

蒙垚说:“我对他也不太有把握,所以没敢和他说这件事。”

王宇说:“少主人没说就对了。李洪和我不一样,我一开始就跟着主人,没有主人就没有我的一切,李洪是半路才跟着蒙家的。”

蒙垚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太敢相信他。”

王宇说:“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是孑然一身,而李洪是一个大家族,而且家族的人都在咸阳,他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不能不为家族的人着想。”

蒙垚说:“你说得对。”

王宇说:“所以李洪不会私放少主人出关的,所以我才说,必要时把他控制住。”

蒙垚说:“这样的话,你就是挟持长官,等同于造反,你在大秦就留不下了。”

王宇说:“我可以追随少主人。我知道少主人现在一定是用人的时候,我决定跟着少主人,希望还能出一份力。反正我也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蒙垚说:“你跟着我也不用造反啊。”

王宇说:“少主人什么原因必须出去我不想问,但是能让少主人必须出去的事肯定不是小事,我既然想为少主人出一份力,自然也不会在意什么造反不造反的事了。”

蒙垚感动地说:“难得你对蒙家一片忠心。”

王宇说:“因为是蒙家成就了我。”

蒙垚说:“好,就这么定了。我与李洪已经约好明天午时一起喝酒,到时候我们一起把他酒醉,然后盗取令箭出关。实在不行再动用武力。”

王宇说:“由我出面更稳妥些。明天午后,我亲自拿着令箭带你们出关。”

蒙垚说:“好。”

接下来,二人又商定了具体的行动细节,王宇才告辞回去。

王宇走后,梅齐走出来说:“果然是情义满满的汉子,老爷没有看错人,我们也用不上第三套方案了。”

蒙垚说:“在识人用人方面,家父还是很有心得的。”

梅齐说:“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还要做最坏的打算。”

蒙垚说:“应该的。”

梅齐说:“明日酒宴就安排在这里,我们提前把人埋伏好。明天是他拜访少将军,应该不会带多少人过来,最多有四五个就了不起了,我们埋伏十个人,绝对绰绰有余。”

蒙垚说:“好,那就有劳先生安排吧。”

第二天午时刚到,李洪就到了。果然像梅齐所预料的那样,李洪只带了五个人,其中四个人在外面安排酒宴的事,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亲兵跟随。

酒宴安排好之后,蒙垚坐在上首,李洪和王宇在下首相陪,几个人开场寒暄几句之后,开始进入自由聊天模式。

蒙垚说:“不是我批评李兄啊,李兄作为函谷关主帅,你的安危也关系着大秦的安危,所以,即使在军营、在自己的地盘里,李兄也不能大意啊。”

李洪说:“少将军说得是。只是来见少将军,那就不一样了。”

蒙垚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李洪对跟随他的亲兵说:“你到外面盯着点,让他们酒菜准备得快点。”

“诺。”李洪的亲兵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王宇也对随侍的亲兵说:“这点小事还让将军费心,你去盯着吧。”

“诺。”王宇的亲兵答应一声也出去了。

李洪苦笑了一声,说:“少将军果然还是不相信我,而且连王宇也和少将军一起了。”

蒙垚说:“李兄误会了。”

李洪说:“经过一夜思考,末将觉得少将军没有说实话,也说明少将军没有把末将当成自己人。”

蒙垚说:“李兄何出此言?”

李洪说:“少将军再年少贪玩,也不会不知道大秦的规矩,所以少将军不可能只是在咸阳待腻了,想出去游玩这么简单。”

蒙垚问:“李兄以为我因何要出去?”

李洪说:“以将军的身份,能够让少将军不得不外出的原因,末将不能问,也不想知道,因为知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蒙垚问:“既然如此,李兄为何不把我扣住邀功呢?”

李洪说:“明人不说暗话,一是将军对我有恩,末将不能忘恩负义。二是朝堂形势不明,末将不想自断后路。”

蒙垚说:“李兄果然爽快。可李兄为何又不放我出去呢?”

李洪说:“请少将军见谅,末将个人死不足惜,但是不能不为全族人着想。只要将军不倒,少将军完全可以为所欲为,可是末将就不一样了,少将军如果从这里出关,少将军不可能有事,但末将不可能没事。”

蒙垚问:“那李兄打算怎么办?”

李洪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喝酒了。待末将喝得伶仃大醉,一切就都与末将无关了。所以我今天没有带人过来,就是怕有人碍手碍脚。”

蒙垚说:“既如此,一会儿将军只管喝酒就行了。”

李洪说:“好,喝酒,一醉解千愁。”

蒙垚说:“为了更加稳妥,李兄还可以现在就派人去咸阳,就说蒙垚在李兄这里,李兄已将我们留下,请示下一步如何处置。日后陛下查问起来,李兄就说已经将蒙垚扣下了,而且也到咸阳去请示了。谁知蒙垚竟然包藏祸心,把李兄灌醉,然后偷拿印信,闯关而去。李兄以为如何?”

李洪迅速盘算了一下,觉得如此说法确实合情合理。蒙垚至此来意不明,但是他既然能出咸阳,当然是没有问题。可我还是小心为上,请他喝酒,把他稳住,然后请示咸阳。谁知他竟然是包藏祸心,我哪里想得到啊。所以最多不过是申斥一番,将来蒙恬得势了,还不是一下子就找齐了。

李洪感激地说:“多谢少将军体谅,还肯为末将着想。”

蒙垚说:“人各有各的难处,自然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李洪说:“末将承蒙将军栽培才能有今天,理应为将军效力。不过末将也有自己的难处,还望少将军体谅。”

蒙垚见目的已经达到,便说:“我们都是对陛下尽忠,将军本该如此。”

李洪马上说:“多谢少将军。”

这时,王宇说:“卑职还有一个主意。”

蒙垚说:“请讲。”

王宇说:“将军不必真醉,而是一直都忠于职守,对少主人怀有戒心,所以装醉,因而少主人在盗取令箭时被将军识破,卑职不得不挟持将军。这样就是卑职叛乱,与将军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蒙垚说:“此计甚妙。李兄以为如何?”

李洪举起酒杯说:“多谢王宇兄弟。”

三人商议已定,李洪把亲兵叫进来,催促加紧上菜。于是三人抛开一切、开怀畅饮,气氛异常融洽,场面非常感人。

午后便是大队人马到达。蒙垚按照计划,自然有惊无险地顺利出关。自此便如龙回大海、虎归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