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鲁襄公十二岁在卫国行冠礼

其实这盟约毫无约束力,十一月十日盟誓结束后,晋军在回撤途中,还没走出多远,总觉得这次攻打郑国没有达到目的,虽然逼迫郑国签了城下之盟,但看郑卿公子騑那个气势,哪里是求和的样子?晋国众卿向悼公请求再次攻打郑国都城,诸侯的军队也还没有撤走,杀他个回马枪,晋军率领联军又在十二月五日围攻郑国都城新郑。每个城门攻打了五天,连续攻打了三个城门,大军又从阴阪渡口渡过洧水攻打郑国,然后驻扎在洧水对岸的阴口休整后,方才解了气,开始撤军。郑卿公子嘉说:“现在可以出击攻打晋军,他们长期在外作战,已经很疲劳,且归心似箭,无心再战,必可打败他们。”公孙舍之觉得不可,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不能冒险。

鲁襄公在季武子的陪同下在洧水岸边送晋悼公归国,晋侯在岸边设宴款待鲁襄公,他问鲁襄公:“鲁侯今年贵庚?”

季武子答道:“诸侯在沙随盟会之时,寡君出生。”

晋悼公此时二十四岁,在位已经十年,他看着在位已有九年的鲁襄公说:“十二年了,这叫一终(也就是现在常说的一轮),这是岁星运行一圈的终止。国君十五岁而生孩子,举行冠礼以后生孩子,是符合礼仪的。鲁侯可以举行冠礼了,大夫何不准备举行冠礼的用具?”

季武子回答说:“国君举行冠礼,一定要用祼(guàn)享之礼作为序幕,用钟磬的音乐体现节奏,在先君的宗庙里才能举行。现在寡君随大国征战在外,没有准备冠礼的用具,请在到达兄弟国家以后借用这些用具。”

晋侯说:“好!”

鲁襄公的车驾在鲁国军队的簇拥下回国了,在经过盟友卫国的时候,在卫成公的祖庙里举行了冠礼,借用了卫国的钟磬。卫献公及卫国军队和鲁军一起回到了卫国,卫献公祭拜了祖庙后,第一件事就是竭尽地主之谊,为鲁襄公举办了一场风光的冠礼。正如晋侯所言,十五而冠,鲁襄公才十二岁就因为霸主的一句话,提前加冠,还是在卫国祖庙里举办的冠礼,也真是滑稽。

加冠之后的鲁襄公,只不过是一位少年而已,父君成公、大妈妈齐姜夫人、生母定姒夫人和祖母穆姜夫人都已经离开了人世,不再陪伴着他,襄公姬午在冠礼之后心中所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加冠之后就是成人,成人就意味着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吗?他们都变成了天神看着自己?

晋军刚撤,楚军就来讨伐郑国了。公子騑要投靠楚国,公子嘉、公孙趸对他说:“刚和晋国盟誓,会盟歃血未干就背叛,这样行吗?”公子騑、公子舍之都说:“我们与晋国的盟誓本来就说是归附强大的国家,现在楚军来伐,晋国又不来救援,那么楚国就是强大的国家了。盟誓之言,岂敢违背?而且迫于要挟而缔结的盟约,本来就没有什么诚信可言。明察一切的神灵认为在要挟下举行的盟誓不洁净,违背它是可以的。”郑国政事,现在都由以公子騑为首的众卿执掌,郑简公虽然是国君,但还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童,没有话语权。事情就这么定下了,郑国又归降了楚国。楚共王由于夫人去世,赶回郢都去了,留下楚大夫公子罢戎与郑国会盟。

晋悼公回到晋国后,开始计议让百姓休养生息的办法。魏绛请求施舍百姓,把积聚的财富拿出来借贷给百姓。自晋悼公以下,凡有积聚财富者,全部都拿了出来。晋国之内,没有不流通的财物,也没有困乏的百姓了。官府不禁止百姓牟利,也没有了贪婪的民众。祈祷祭祀使用纸币代替牲畜,招待宾客只用一种牲畜,不制作新的器物,车马服饰只求够用。这样推行了一年,国力就有所回升,晋国三次出兵伐郑抗楚也有了财富的基础,楚国的国力无法与晋国相争了。

晋悼公虽然年轻,但他确实洞悉天下形势。他认为,在与楚国的博弈中,应当充分利用吴国的力量,联合吴国,在楚国的东面对楚国进行威胁,使楚国处于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

鲁襄公十年(公元前563年)四月初一,晋侯召集鲁襄公、宋平公、卫献公、曹成公、莒犁比公、邾宣公、滕成公、薛伯、杞孝公、小邾穆公、齐国太子光,在楚国的柤(zhā)城,隆重地会见了吴国的国君寿梦。会上,吴王寿梦与晋悼公等中原诸侯逐一相识交流,更是与晋侯达成了从东面牵制楚国的共识,并约定互相救助、互相支援。

为了加深和宋国的同盟关系,盟会刚结束,晋卿荀偃(中行献子)、士丐(范宣子)奏请晋悼公,请求攻占逼阳城,然后赐给宋国执政、左师向戌作为采邑,进一步巩固与宋国的关系。正卿荀罃说:“逼阳城小而坚固,胜之不武,不胜又会被人耻笑。”荀偃和士丐坚持要拿下逼阳,四月九日,晋国包围了逼阳城,但一时难以攻克。逼阳城位于鲁、滕、邾、小邾、薛等诸侯国的南部、郯国西侧,在宋国的东面,战略位置极为显要。宋国获得逼阳城,无疑是如虎添翼,实力将大为增强。

鲁国的军队也参加了围攻逼阳城的战役。孟孙氏的家臣秦堇父带领民夫拉着装有粮草辎重的重车来到了逼阳城外,不知为何,逼阳人打开了城门,可能是要出城抢夺辎重粮草,诸侯联军趁势猛攻城门。逼阳的内城赶紧放下闸门,鲁国陬邑大夫孙纥,他是宋国孔父嘉之后,他用力托举住城门,让攻进城里的将士退出来。民夫狄虒(sī)弥把重车的车轮立了起来,蒙上虎皮作为大盾牌,他左手拿着这柄巨大的盾牌,右手从地上拔起一支戟,领兵单成一队。孟献子看到自己宗族的人如此勇猛,称赞道:“《诗经》说的‘有力如虎’,就是他们啊!”这位陬邑大夫孙纥,也叫叔梁纥,就是圣人孔子的亲生父亲。逼阳城的守城战士把布带沿着城墙挂下来,秦堇父拉住布带就往城墙上爬,快爬到城上的矮墙时,守城战士隔断了布带,秦堇父从城墙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守城战士接着又把布带挂了下来,秦堇父苏醒过来后又重新拉着布带登城,如此反复了三次,逼阳城的守城战士表示钦佩,不再挂布带了。秦堇父这才退兵回撤,他用割断的布做了衣带在军中巡游了三天。

诸侯联军在逼阳城进攻了多日没有进展,荀偃、士丐请示中军统帅荀罃说:“雨季就要到了,恐怕到时候不能回去,请您下令撤兵吧。”荀罃听后大怒,把手里拿着的弓弩朝荀偃、士丐扔了过去,说道:“你们自己决定攻打逼阳、赐向戌作采邑,然后才来告诉我。我担心扰乱军令,所以没有阻止你们。你们已经使国君辛劳来此并发动了诸侯的军队,牵着我老头子也来到了这里。你们既不坚持进攻,而又想让我承担攻城不克的罪名,等回到晋国你们会说‘是荀罃下令班师,不然早就攻克逼阳了。’我已是老弱之人,当年邲之役曾被楚军所擒,现在难道还要再行罪责吗!七日之内,如果您们再攻不下来,老夫一定要你们的脑袋!”

荀偃、士丐无奈,在五月初四日率士卒猛攻逼阳城,亲受矢石,众将士一看中军副帅和上军统帅都身先士卒了,士气大振,潮水般地涌向逼阳城墙,经过几天的猛攻,终于在五月初八日破城而入,灭掉了逼阳。晋悼公将逼阳城赐给了宋国左师向戌作为采邑,向戌诚惶诚恐地向晋侯辞谢说:“如果君王能够安抚宋国,用逼阳城来使寡君扩大疆土,下臣们就安心了,这样的封赏无可比拟!如果专门赐给下臣,那就是下臣发动诸侯的军队为自己求得封地了,下臣的罪过可就太大了。臣冒死而请!”晋悼公深为向戌的忠诚打动,将逼阳城赐予了宋平公。

宋平公在楚丘城为晋悼公举办了盛大的飨礼,并请求在宴会上表演《桑林》之舞。桑林本为桑山之林,商汤曾在此祈雨,宋国是商汤后裔,将桑林奉为圣地,立神以祭祀。《桑林》之舞是商王之乐,晋国正卿荀罃辞让不受。晋卿荀偃、士丐说:“诸侯中的宋、鲁两国,是各国观摩礼仪的地方。宋为商王室之后,被特许用商王室礼乐;鲁因周公旦之功,被特许使用周王室礼乐。宋国使用《桑林》之舞招待国君,也没什么不妥。”舞蹈开始后,乐师手举旌夏之旗引领舞者出场,晋侯还是比较谨慎,担心不合礼仪,站起身退进了两边的厢房里。

晋军回国的路上,在晋宋边境晋国一侧的著雍城,晋悼公病倒了。众卿命太史占卜,结果出现了桑林之神。荀偃、士丐想要跑到宋国境内祭祀桑林之神,正卿荀罃阻止他们说:“我方一开始就推辞不用《桑林》之舞,宋国坚持使用。如果真有鬼神,会把灾祸加在宋国人身上的。”晋悼公在著雍城将养了几天,身体就痊愈了,安全回到了都城新绛。逼阳城的国君也被晋军擒获带回了晋国,在晋国的祖庙武宫举行了献俘仪式。逼阳本属中原小国,并非夷狄,晋国在祖庙以逼阳国君献俘,不合周礼。周礼规定“诸侯有四夷之功,则献于王,中国则否。”晋悼公曾在京师周王室服务,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于是命众人称逼阳国君为“夷俘”。晋悼公知道,依周礼,天子不灭国,诸侯不灭姓。他派周朝的内史挑选逼阳国君公室宗族中的贤良之人,徙居晋国的霍人城,以奉其宗祀。

鲁国的军队回国后,孟献子任命勇士秦堇父为自己的车右,以表彰他的勇敢和忠诚,还给孔纥、狄虒弥记下了战功。后来孔纥升任了陬邑大夫,秦堇父生下了一个儿子叫秦丕兹,拜了孔纥的儿子孔子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