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鲁文公的窝囊婚事

文公二年冬天,东门襄仲代表鲁文公前往齐国临淄,向齐昭公纳币送彩礼定亲,齐昭公把自己的女儿(名出姜)嫁给了鲁文公,约定来年操办喜事,鲁国来临淄迎娶齐国公主以示齐鲁世代友好。臧文仲欣慰地对文公说:“凡是国君即位,巩固姻亲甥舅国家之间的友好,办好国君婚姻大事,迎娶元配夫人一起主持祭祀,这是最好的孝道,孝道是礼的开始。”

鲁国在文公即位后的这两年,一直是遵照僖公的遗命,尊王室、从霸主、与齐联姻,只是鲁国政局暗流涌动。文公的叔父东门襄仲与公孙敖两派势力争夺权利并把持朝政,文公这边的臧文仲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叔孙得臣羽翼未丰,尚且无法与东门襄仲和公孙敖抗衡,因此国君的话事权比较薄弱。

文公三年春天,距离楚国较近的小国沈国,为了生存依附于楚国,晋国组织宋、陈、卫、郑诸侯的联军讨伐沈国,鲁国也参加了诸侯联军,鲁文公和臧文仲坚持由叔孙得臣率领鲁国军队参与讨伐,这次没有让东门襄仲和公孙敖抓住兵权。

卫国和陈国都参加了这次讨伐沈国的联军,卫成公还特意亲赴陈国,拜谢陈共公帮助卫国向晋国求和,保住了卫国的和平。

同在这一年,秦穆公亲率秦军,以破釜沉舟的勇气,重用百里奚之子孟明视为统帅,攻占秦国的王官城和附近的郊城,并进兵到崤山,为崤山之战中死难的秦国将士建立坟茔和墓碑,然后返回秦国。此后经过数年,秦国称霸西戎。

楚穆王即位后,开始对外征伐,想通过扩大疆土建立功业,树立威信。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由于他在宴请他的姑姑、江国国君夫人时的无礼,江芈夫人对他喝斥,大骂他不是东西,因此怀恨在心,首先把矛头对准了江国,派出楚国军队包围了江国。江国急忙派出使臣向晋国求救,晋国立即向周襄王报告了楚国伐江之事,晋襄公派出上卿阳处父、周襄王派出周卿、已经去世的太宰王子虎之子王叔桓公率领周王室的军队组成联军攻打楚国,开始展开援救江国的战役,联军一直打到楚国方城山的隘口,与楚国大夫息县县公王子朱率领的楚军,两军对垒,难分胜负,周晋联军于是撤兵返回。

江国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援,尽管奋力抵抗,还是在第二年(鲁文公四年)的秋天,被楚国灭亡。楚穆王兼并小国尝到了甜头,后来又在两年之后出兵灭亡了弱小的六国和蓼国。

晋襄公在鲁文公二年派上卿阳处父与文公在晋国都城会盟,晋国公卿们也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上卿赵衰、狐偃等人纷纷向晋襄公进言说:“鲁国与周王室关系亲密,周天子在鲁侯继位之初就派大夫前往鲁国赐命鲁侯,晋国作为诸侯霸主,既然礼尊周王室,那么也不应对鲁侯无礼。”晋襄公也觉得自己当时做得过分了,马上派出使臣前往鲁国,邀请鲁侯再次前往晋国会盟。鲁文公让叔孙得臣陪同自己再次前往了晋国都城绛城。

文公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晋襄公在绛城王宫与鲁文公会盟并举行飨礼款待鲁文公,一切宴享安排全部遵照周礼,对鲁侯礼遇有加。襄公在席间朗诵了《诗经·菁菁者莪》,全诗如下: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译成白话文是:

水草浓密修长,生长在那水中央。有幸见到君子,安乐又有威仪。

水草浓密修长,生长在沙洲中央。有幸见到君子,我心喜乐欢畅。

水草浓密修长,生长在山陵中央。有幸见到君子,赐我贝币百双。

一叶杨木小舟,水中时起时伏。有幸见到君子,我心喜乐欢愉。

叔孙得臣扶起鲁文公降阶下拜,对晋襄公说:“小国受命于大国,岂敢不谨遵礼仪?君王赐以盛大的典礼,鲁国君臣无比高兴。小国高兴,是大国的恩惠。”晋襄公也降阶辞谢,扶起鲁文公一同升阶互拜。鲁文公即位以来,头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想起自己在国内面对公卿大夫,谨慎小心,无限感慨涌上心头,也跟着朗诵了《诗经·嘉乐》的第一章,诗文如下:

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命于天。

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译成白话文是:

赞美喜爱君子,美德高尚光明。安民众,用贤人,福禄降自天庭。

为他保佑诫命,天帝一再申明。

鲁文公引用《嘉乐》的首章,赞美了晋襄公为有德君主,受上天保佑。晋襄公大喜,宾主尽欢而散。鲁文公在晋国访问,拜访了各位晋国公卿,也借此机会向晋襄公和晋国的公卿大夫们提出,卫国的孔达是一位忠君的良将,如果能够将其释放回卫国,卫侯一定会感恩戴德,晋襄公接受了鲁文公的建议,诏命将卫国将领孔达释放并送归卫国。鲁文公回到鲁国曲阜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

文公回到曲阜后,马上安排迎娶齐国公主的典礼。按照周礼,诸侯国君迎娶国君夫人,由公卿前往夫人的母国迎亲,国君则在本国边境迎候。一年多前,鲁卿东门襄仲前往齐国送聘礼,这次按理说应该是公卿等级的官员前往齐国都城迎接国君夫人,国君应在鲁国边境迎候夫人,一同返回都城曲阜,在宗庙举行盛大婚礼。鲁文公在晋国受到了晋侯的盛情款待,感觉自己的国君地位进一步得到了加强,应该是有利于在鲁国臣子面前树立自己的权威,但是这次鲁国的几位重臣东门襄仲、公孙敖、臧文仲、叔孙得臣、季文子等人没有人主动要求为国君前往齐国都城迎娶国君夫人,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臧文仲年老不能远行,叔孙得臣一看东门襄仲和公孙敖这两位叔父辈的重臣都不去迎接国君夫人,自己刚陪同国君访问鲁国回来,也不敢请缨去齐国迎亲,生怕因此得罪了两位叔父。文公无奈,只能派出鲁卿叔仲惠伯前去迎接夫人。在这件事上,东门襄仲与公孙敖这两位政治对手,实际上是达成了默契,他们要让国君知道,没有他们的支持,文公寸步难行。

臧文仲在文公燕寝的书房中捶胸顿足,对文公说:“作臣子的怎能如此!虽然是叔父,但国君就是国君。东门襄仲前去送聘礼,他为什么不去迎亲?公孙敖平时找个理由就要出访他国,为国君去齐国迎亲这样的荣耀之举都不愿意去了,鲁国的礼法何在!国君啊,臣老矣,但实在不愿看到他们如此妄为啊!”

文公叹了口气,宽慰臧文仲道:“老大人莫气,两位叔父太过劳累了,出访、新年祭祀,寡人派僖叔之孙惠伯前往则可。”

文仲感叹道:“国君啊!这样对夫人不详,下聘者为国君叔父,迎娶者为一般公卿,于礼不合。国君夫人的身份是小君,是与国君一同主持祭祀的人,怎能如此轻待?这是丢掉信用而损害夫人的内主身份,将来要引起国家动乱的。《诗经》说:‘畏天之威,于时保之。’(畏惧上天的威严,这样才可以保持福禄。)说的就是要对国君和夫人有所敬畏啊!”

鲁文公从晋国返回曲阜后,卫成公在文公四年夏天赶赴晋国都城,朝觐晋襄公,送上厚礼,表达对晋侯释放卫国大夫孔达的谢意。曹国国君共公也来到晋国纳贡。这两位国君在绛城见了面,自打城濮之战以来,二位难兄难弟度尽劫波,终于在霸主的都城相逢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