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军营奏对

因为在长安一些本来打算试探下皇帝底线的豪门士家,乡绅地主、不但在长安粮战中没有为难住皇帝,这次把皇宫中内侍和宫禁卫戍给全部逮捕入狱,已经明旨在十月演武会祭旗,许多人立刻绝了心思,开始配合大唐武备军屯法的推进,试试真的会逝世。

李隆基看着眼前虎背熊腰的年轻人说道“此事已定不做更改,朕也不解释,如若贪恋自己的从六品果毅都尉,就进入勋军吧,”

“要想进入武举学堂,都是一等战士待遇,靠自己军功为自己拼出王侯将相。”

李隆基拂袖前行,大声道:“贪生怕死又想升官发财者,朕的武举学堂大门就不要进去。”

“罪将哥舒翰,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那青年就哐当的跪下行礼,一直看着皇帝离去,一直跪到看不到圣上。

李隆基下了军队审阅台之后,就准备见一下郭元振,哥舒翰是郭元振大力推荐的人物,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历史上也是很有名。

“郭相啊,在陇右和西域经营多年,这袖口里消息很灵通吗?刚在安西发生的事,你在长安都知道了?”李隆基打趣了一句。

作为宰相,又在安西经营多年,郭元振人脉耳目可以说遍布西域各部。哥舒道元也是跟随郭元振多年的人,能这么爽快放弃手中的屯田,送两个儿子到长安,没有郭元振的通风报信是不可能的。

郭元振大声的说道:“陛下登基,救社稷于危难,京师人人欢呼雀跃,人人欢呼,声势之浩大,西域各国里都听到了。”

“安西北庭各部落们也在讨论,陛下登基,实乃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啊!”

好家伙,这连环的马屁就拍上了?

李隆基摇了摇头,军营外跑进来一名黄门太监,在高力士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声。

“陛下,吐蕃和盟的使者已经抵达长安,鸿胪寺已经安排在驿馆住下了。”

李隆基回头看看郭元振,郭元振从袖口里拿出一本奏本,“陛下,这是臣在西域多年治理经验,已经整理编写完毕。”

“哦,看来,郭相的功勋簿上要记上大大一笔了。”

“谢陛下隆恩,臣定当铭记五内,为陛下牵马坠蹬。”郭元振终于松了口气,慢慢直起身来。

他其实很怕很怕。因为在西域他也经营多项私人商贸。不过没有碰过走私弓弩和铁器,其余马匹、食盐、丝绸等都是有参与的。

当时在西域可以说他是土皇帝,但是他面前的是真皇帝,而且这个平王殿下,还是他一手扶上去的。

圣上对自己极为信任,几次彻夜长谈讨论国政。并且对于朝政军机省拥有一票否决权力,可谓权利极大。

可皇城这次抓捕却没有一点风声,皇上直接指挥了军队,让他心里不由翻起心思。

这是他的小试探,小心机罢了。

李隆基看着郭元振有些小心的样子,确信的说道:“以后不用行跪礼,稽首礼即可,皇城抓捕是因为涉及太上皇,而是奸人透露了你的行踪,说你与太上皇内侍张串扛私下有联络。”

“哪个奸人害我?陛下告诉我,我去活剐了他!”郭元振怒目圆瞪的喊道。

“朕替你杀了。”

“谢陛下隆恩。”

一个快问快答之后,李隆基愕然,郭元振当时连他诛杀太平公主的消息都知道,大太张串扛被斩首的消息,他能不知道?

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要谢陛下隆恩,这就是李隆基对郭元振的留下深刻印象。

李隆基不再跟这厮耍嘴皮子,他直接问道:“吐蕃南下在即,薛讷和李祎、参将郭知运等护卫陇右河西之地,你可还有什么退敌良策?”

“陛下,秦州、谓州两镇互为犄角,只要守将不擅开城门,自无陷落的可能,但是他们却无法出城作战。”

“收拢边镇乡民入城,是混入奸细的最佳时刻,一旦将帅离城,两镇必陷。”

“那么黄河九曲的临州治所临洮、陇州治所汧源、鄯州对面石堡城也是吐蕃称为铁仞城,只要能够守住这三地,吐蕃断无可能进入陇右道。”

“陛下,臣的建议,三地都督领骑兵三千,若这次吐蕃来犯,那三地骑兵则每年不间断对吐蕃进行侵扰,让吐蕃部族无法在黄河九曲草原之能返回高原之上!”

李隆基看着堪舆图上的三关之地,不住的点头。

“你和朕的意见,完全一致。”他颇为感慨的说道。

郭元振赶忙说道:“陛下父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坐镇京师,决胜于千里之外,真乃是人中…”

“停,说正事,你搁朕儿这拍马屁。”李隆基打断了郭元振的施法。

郭元振看了半天的堪舆图,颇为无奈的说道:“陛下,末将刚才又看了看,这三个关隘,其实只靠守其实很难。”

“郭相也是如此看法,郭知运临走前上奏一封陇右边关策,先说说你的想法。”李隆基一愣,郭元振和郭知运这俩人,对于战事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郭元振点了点黄河九曲确信的说道:“郭知运必然是认为:黄河九曲的流民进入临洮,开关放百姓进来,吐蕃人夺取这里易如反掌。”

“不开关,则相当于将黄河九曲拱手相让,民心丧则失地。”

“其实让臣来看,这开不开关,都一个样儿,这黄河九曲之地都守不住。”

“吐蕃窥伺中原多年,连张串扛这类四朝老宦都为他贩卖禁物,这黄河九曲之地城寨,必然是奸细无数,里应外合,没有不破之理。”

郭元振何人?曾经的西域行军大总管,他能不知道张串扛干的那些腌臜事吗?他知道的门清儿,所以对边戍,他和郭知运的判断非常相似。

李隆基闭目良久,他之前和知运谈过一次,希望可以把战场定在塞外,郭知运否决了他的提议,甚至认为黄河九区三十九个屯营都守不住,这才有了李隆基调离皇宫卫戍,提前抓捕通番之人。

郭元振行礼道:“臣有西域十略,还请陛下过目,末将没什么本事,就是会打仗,于老师父虽然才智无双,但难免有遗漏之处,请陛下查阅。”石亨从的袖子里,拿出了两本奏疏来,很长很长。

李隆基拿过了那两本奏疏,笑着说道:“朕看看你写了什么。”

第一本是具体的城防建议,的确是个查漏补缺,郭元振常年在西域与吐蕃、突厥人打交道,对他们的本事门清儿,有很多针对性的招数。

第二本奏疏则是抓拿胡商,清查奸细,这也是郭元振在大同的主要工作之一。郭元是个猛将,更是儒将。

可能让郭元振心里明白,所有的一切,皇上都知道,不然的话,不可能一天之内,整个边镇州府和皇宫一起抓捕,而且人证物证俱全,皇上心机就昭然若知,那就是军队只能是皇帝一个人的。

作为大唐行军大元帅,当高力士持皇帝令符出现时候,他连一个士兵都指挥不动。

当李隆基离开军营的时候,郭元振一直拱着腰,直到看不见皇帝马车,才转身,直到走到了军营练兵场,他才站直了身子。

军营里御林卫令史一直眯着眼,看着郭元振的这些动作,他并没有因为郭元振如此的动作,就放弃对他的警惕,他更信任陛下的话。

御林卫与陛下的潞州武举学堂奏对时,陛下的一句话始终在御林卫的脑海里,司马懿起兵谋反之前,也十分的恭顺。

李隆基抻了抻身子,伸了个懒腰,看了眼高力士笑着说道:“要不要去铸钱署去看看?”

“陛下,该回了,天色已晚。”高力士小心的提醒了李隆基一声。

嗯?

李隆基站起身来,满是疑惑的看着高力士,这前前后后几天,高力士一直在打扫皇宫,到底打扫了个什么?

办事不利吗?高力士面色犹豫,但依旧是摇了摇头,在前面引路,即便是天色已晚,但他还是出了承天门,回到了兴庆宫

李隆基正要好好问问高力士,皇宫到底何种情况时,兴庆宫管事太监敬恩匆匆的走了进来,低声说道:“陛下,姚尚书在门外恭候,得知陛下回宫,他就走了。”

“不是说要请进门吗?为何要让姚崇明公在门外恭候?”李隆基面色更加凝重。

自己却住不了皇宫,姚崇现在甚至连门都不入了?

这是何等的道理?

“姚尚书执意等在门外,陛下出大明宫回兴庆宫,他长舒了口气就走了。”成敬不解,他只能把姚崇的反应说个明白和通透。

李隆基终于坐不住了,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危急。

但是自己身边的高力士和敬恩二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去姚尚书府!”朱祁钰站起身来,也顾不上休息,在郝皇后和王菱的目光中,他骑着自己的马,带着高力士和一队神武军就奔向了姚崇府邸。

永兴坊是李隆基兵部官邸,坊内,那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特别是那绕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麒麟,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更令人感动不已。

皇上突然抵达兵部的官邸,坊内龙武军立刻行军礼,快速清出一条道路直通姚崇的府邸。

李隆基来到门前时,姚崇已经等在了门前,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姚崇是大唐的臣子,但不是他李隆基的臣子,这一点,李隆基还是心里有点数儿的。

他翻身下马,扶起了地上的姚崇。

姚崇虽然表明了自己不想多言的态度,但是李隆基迫切的想要搞明白,自己的危急到底在哪里。

姚崇站起身来,看着朱祁钰略微有些焦急的面庞,才挥了挥自己的衣袖,请李隆基进了门。

“姚老师博,何故至门前而不入?是朕哪里做的不好了吗?”李隆基俯首站在正厅,连坐都不想坐,等着姚崇解释下今天所作所为。

姚崇重重的叹了口气,领着李隆基坐在了主位上,他一脸郑重的问道:“陛下以为,若是太上皇被迎回朝堂,上皇和陛下,谁是君,谁是臣?”

李隆基看着姚崇一脸严肃的模样,十分确信的说道:“朕继皇帝位,朕自然是皇帝!朕是君,他是臣!”

姚崇默默的不说话,只是俯首,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李隆基拿起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虽然有点烫,但他还是咽了下去。

他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姚家的正厅,点头说道:“朕走了,还请姚老师博多多费心。”

李隆基在夜上柳梢头的时候,策马十里跑到了一个臣子家中,得到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之后,又催马返回。

在路上,朱祁钰反复咂着姚崇的那句话,终于想明白了姚崇表达的含义。

这不是姚崇在打哑谜,是他作为臣子,不能开口说的一些道理。

他的意思,全都在这句「谁是君,谁是臣」之中。

而且李隆基显然注意到了,姚崇家里除了官邸布置一些简单家具之外,再无旁物,连个侍女奴婢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