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菱是热情似火,若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繁盛,偶尔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那郝书萱就是小桥流水人家,柔心弱骨却事事周全,润物细无声。
总之就是,配合默契。
次日的清晨,李隆基起了个大早,打了一套军体拳活动了身体之后,将一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换上了常服,准备赶往武举堂。
长安武举堂,各地按功勋遴选一百四十六人,按武举四试选取五百三十一人,御林卫执令官九百三十一人。
教习共有一百四十六余人,这些教习负责教导所有学员。
在清晨的阳光下,黄麾日月旗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牌匾上的京师武举堂和对联上的鎏金字,熠熠生辉。
整条街上,全都是准备入堂的军士、教习、文员、书吏、正医倌,郭元振站在讲武堂之前,焦急的等待着。
陛下不到,他也不敢喊开堂。
“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一个军卒小步快跑的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没一会儿先导的穿着大红色宦服的太监和黄色圆领窄袖服饰玄甲卫,就出现在了街头。
陛下的车驾出现在了街头。
“陛下万福金安。”等到李隆基下车的时候,等在讲武堂前的将士都行了稽首礼,大声的喊道。
郭元振是一个很察言观色的将领,他极其擅长看皇帝的脸色行事。
比如,大唐大皇帝陛下,非常不喜欢他的军卒下跪,但是又不得不行礼,为此,让军卒们行稽首礼,或者半跪拜礼。
当然,万福还是要喊的,大唐的天是陛下!
京营也好,大唐武举学堂也罢!
吃的是陛下的饭!穿的是陛下的衣!领的是陛下的饷!
大唐京营,绝对忠诚于陛下。
此时的大唐将士,内心还挂着一个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野望,那是每个将领都心心念念之事。
李隆基看了看车驾,这车还没骑马舒服,但是有的时候,天子也需要摆开仪仗,让人看得见你是天子。
“平身。”李隆基穿的是常服窄袖,他走下了车驾,看着人满为患的街头巷尾点头说道:“开始吧。”
郭元振俯首领命,大声的吼道:“开堂!”
长安武举学堂堂的大门缓缓打开,礼乐声起,而后还有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
随着大门的打开,李隆基走进了讲武堂内,随后的是姚崇和郭元振,然后卢怀慎、魏知古、李祎。
土木作业是战斗力的一部分,这不是李隆基一个人观点。
比如武举学堂的军士们除了要学习兵法、枪、炮、算学、测绘、堪舆、战阵攻守,还要学习工程。
工程分为了桥梁、道路、地垒、城防、修械、营寨等许多课程。
而御林另官讲义堂,主要就是学习军律、军纪、和军条例。
例、条例,都是大唐皇帝的旨意。
唐律,唐朝时候例、条例,叫做格和条格,都是由皇帝的旨意编纂修改,最后形成一种对律法的补充条文。
新朝雅政,皇帝登基后,就会废除前代皇帝下的条例。
然后从历代中条例中,选择补充,为满足当下的社会矛盾,符合当下社会现状,进行修改,最后形成具有法律意义的条例。
大唐的条例,是一个不断革故鼎新的过程,皇帝每次登基都废除,然后审核选择历代条例,进行补充订正。
李隆基穿越之前,在史书上就知道一件趣事。
蛮清朝入关之后,对条例的意义,并不是很理解,直接颁发了《大清律例》。
然后新皇登基,也不会废除前代条例,条例越来越多,最后高达1870条的条例。
哪怕是精通刑名的官员,都无法援引大清律例去判刑,因为自相矛盾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最后就成了真正的人治。
李隆基看着偌大的武举学堂,颇为感慨,终于被他做成了。
“这里还有一个讲纪堂?”姚崇对于长安武举堂的态度是不看、不听、不说,他现在是兼兵部尚书。
整个长安京师六军十六卫都是有郭元振的组织下建成的。但是陛下是武举学堂的山长,这六军十六卫从上到小可谓都是陛下的人,他要是对讲武堂之事过问,那是给自己招致祸患。
郭元振在规则上,是没有权力调兵遣将的,因为用以调兵的令符火牌,由秘书省印绶监和御林卫掌管。
当然这只是规则,郭元振真的要调…其实也调的动,但是他从来不调。
和敌人打仗还要请旨的他,是不会随随便便僭越的。
长安武举学堂的所有筹备都是祭酒李祎操持的,姚崇自然是不知道武举学堂里,居然还有个御林卫讲纪堂。
御林令官讲纪堂的学员比武举堂的学员还要多一点。
李隆基和姚崇详细聊了聊御林令官的职能,尤其是对于军伍之间的肉刑、私役的管理,以及风闻言事之权责,都说了个清楚。
御林令官除了战时,并不具备任何的执法权,而且仅限于队一级,执法的事儿,还是得上级军将来处理。
“极好,极好。”姚崇连连点头,原来陛下除了让玄甲万骑每旬走访之外,还准备了常备的监察手段。
姚崇再次感慨的说道:“极好。”
姚崇看着英气勃发的李隆基,不断的感慨,大明,真的好起来了。
李隆基始终认为如何灵活的利用制度、规定,去实现自己的目标和调节朝堂的争斗,才是一个皇帝最重要的工作。
而且他一直这么做。
他是皇帝,他掌握着制度、规定,或者说秩序的最大话语权,既然朝臣们把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他就必须做好这个工作。
既然打算让脊梁们充当自己坚定的后盾,那就要把舞台搭建好。
军将们需要监察,这是毫无疑问的,否则肉刑、私役、克扣粮饷、侵占军屯、杀良冒功、谎报等等事情,肯定会发生。
李祎满是唏嘘的看着这武举学堂,在黔南道担当刺史作战的时候,大唐军队最缺少的就是基层和中层军官了。
他看这个武举学堂,也是颇为感触,早有这么个朝廷的武举学堂,就好了。
“陛下要给御林令官亲自上课吗?”李祎看着一个类似于课程表的排表,颇为震惊的说道。
陛下要给御林令官们上什么课?
李隆基点头说道:“嗯,这一个月就四堂课,每节课不到半个时辰,不废多少时间。”
给御林令官上课,当然是讲军条例。
这些军条例,有的是李隆基自己写的,有的是太宗皇帝和高宗皇帝时候的条例,这些条例写好之后,送到军机省,军机省送到兵部。
兵部、京军六军大将军、御林卫监军大将、十六卫将军、都尉们一起部议,商量是否合用。
李祎点头,跟随着陛下的脚步来到了校场。
姚崇将整个武举学堂堂看了一圈,回到了李隆基的身边,俯首说道:“陛下,国家之制,边政以文臣巡抚,以武臣总兵将兵,而以内臣纲维之。”
“方为不讳之朝、迩安远至、国泰民安也。”
姚崇的意思李隆基大体明白,就是说文治文臣去做,将兵武官去做,内臣去维持朝堂纲纪。
这样的朝廷才是个像样的朝廷。
姚崇是反对内臣参政的,之前有御史提出要废除太监监军之事,就被郭元振和李祎联名否决了。
郭元振是怕边将做大导致藩镇,是觉得没了镇守太监,反而被御史们随便弹劾,那日子过不过了?
但是姚崇主张限制内臣的权力,他们是皇帝耳目,但不能是皇帝的手脚。
皇帝有手有脚。
李隆基带着群臣参观了下讲纪堂和武举学堂之后,就来到了校场。
一千余学员,已经站在了校场上,等待着李隆基的训诫。
李隆基走上点将台,看着下面一个个朝气蓬勃的面庞,深吸了口气,大声的说道:“今天是武举学堂开堂的日子,朕问你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办这么一个武举学堂呢?”
李隆基问学员们为何要办这个武举学堂,武举学堂成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有些人,总觉得这天下的仗啊,都跟着太宗皇帝打完了,功劳,也跟着太宗皇帝立完了,就开始马放南山,整日里游手好闲,聚众享乐,赌博狎妓为乐。”
“提笼遛鸟,斗蛐蛐,斗鸡,并以此为荣。”
“武备之松弛,朕见痛心不已,有些个勋将之家,连骑马都不会了,骑上了马,反而被马给撅了。”
“忽军旅之事而不修,玩祖父之功而不恤。”
李隆基先是说了他看到的问题,而且这的确是切实存在的问题。
他刚说完,勋戚子嗣的一百多人,都低下了头。
“朕皇祖于军职,虽行世袭之制,实有考选之典。故后之有功者,可以升授。而不才者可以汰减,万世不易之法也。”
“咱大唐的军职,虽然世袭,但是也是有考选的,如果不才,是可以汰减的。”
“最近,朕听说,有些人,觉得留级就留级吧,名字贴到了武举学堂的外面布栏上,不过是丢人。”
“朕今天告诉你们,留级一次,减半俸;留级两次,发边镇守一年;留级三次,发交趾。”
交趾现在还有北方在大唐手中。
李隆基最近听到了很多勋戚子弟们,说留级就留级,决定继续摆烂。
摆烂是吧。
李隆基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第二次依旧留级,就会送到开平府去镇守一年。
如果回来了,第三次又留级,那好了,直接送交趾去,自生自灭。
长安武举学堂不是开着混日子的。
李隆基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他们,贪生怕死勿入此门。
既然出生在勋贵之家,就得拿起祖宗的荣光来,既然他们家教不严,管不住,那就由他这个皇帝来管。
英国公府是勋戚典范,即便是英国公唐休璟,殉国在了土木堡,新的英国公唐晋十九岁,但是唐晋也进了这武举学堂来。
虽然他年龄很小,甚至看起来有点老实,但是唐晋似乎并不打算当个米虫败类,而是打算继承父亲遗志。
唐晋从头到尾都没有低下头,即便是他的哥哥唐忠因为骑马摔断了腿,无法承袭爵位。
但是唐晋依旧来了。
李隆基下谕问过,唐晋上奏说:关羽之子关兴,十六岁随父从军,上阵杀敌,冲锋在前,杀了潘璋,夺回青龙偃月刀。
虎父无犬子,方为将门。
勋贵和勋贵之间的差距,有的时候,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李隆基宣布了规矩,之后继续说道:“咱们大唐现在丢失了太宗和高宗时期大片的疆域。”
“朕看着堪舆图,做梦都是金戈铁马之声。”
“朕承继大统之位,这大统之位,所承载的是大唐列祖列宗的期许,承载的是大唐江山社稷之重任,更承载了我大唐万万臣工黎民的希冀。”
“朕在这里要求你们,到武举学堂来,认真求学,完成课业,与朕一起分担如此重任!”
李隆基之前训斥说勋将乃是皇帝的肱骨,那可不是空口白牙,他们烂了,大唐真的好不了。
他们是军队的主要军官,他们都烂了,大唐的军队烂了,大唐好的了才怪。
李祎站到了点将台上,他作为暂代祭酒,也是要宣讲条例,尤其是武举学堂的条例,违反了也会有相应的惩罚,和军队是相同的十七禁五十四斩。
违背任何一条,都会让讲武堂的御林卫们,将其逮捕处罚。
“这里是武将诞生武举学堂,不是戏耍校场,更不是国子监,更不是私塾。”
“这里就是武举学堂!”
“违反十七禁五十四斩,不遵讲武堂条例者,要想想自己到底几个脑袋!”
“好钢就该铸利剑,好兵就该打硬仗!你们都是在战场上,拼过命、流过血的人,我不希望你们将来死在了战场上!”
“水不动就是死水,人不动就是废物!”
“累不死,就接着练!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李祎和李隆基的说法完全不同,他就是个常务副校长的角色,更多的是承担教务主任。
李祎是祭酒,回京之后,是常务副校长。
李祎不需要讲那么多的大道理,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训练的嗷嗷叫,到了战场上,上阵杀敌。
他和李隆基的职责完全不同,所以,他讲话,就凶狠多了。
李祎和郭元振的治军方式,也有点不同,李祎更喜欢打硬仗,更喜欢冲锋在前,郭元振更喜欢调度有方,运筹帷幄。
开学典礼很快就结束了,军校也没那么多的废话。
大家都是来习解器械之用法、战阵之指挥、敌人之伎俩,未来是要上阵杀敌的,废话凭多,又有何用呢?
李隆基终于当上了长安武举学堂的校长。
这些军卒全都是天子门生,未来的资历也是大唐皇家陆军学院出身。
李隆基和李祎就武举学堂的这些事,又深入的交换了一下意见,最终确定了一些李隆基心里还有些疑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