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清廉不等于贤明

狄仁杰也曾“奏毁一千七百所,唯留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祠。”这一方面说明了民间淫祠的盛行,也代表着官员有心的管制。

清简为政虽说“清简为政”是施政的理想,实际工作往往也要依赖胥吏。然而胥吏的上下其手相缘为奸,正是政治败坏的要素之一。故应当清简者,是“事”,大致以不扰民为宗旨。在实际的政务执行上,则不能一味的依赖吏,如此“事必躬亲”固然劳形,却也是不可缺乏的为政要诀。

·李隆基想起来,唐德宗李适时期,宰相陆贽,字敬舆,苏州嘉兴人。请以五术省风俗,八计听吏治,三科登隽义,四赋经财实,六德保罢瘵,五要简官事。五术曰:“听谣诵审其哀乐,纳市贾观其好恶,讯簿书考其争讼,览车服等其俭奢,省作业察其趣舍。”八计曰:“视户口丰耗以稽抚字,视垦田赢缩以稽本末,视赋役薄厚以稽廉冒,视案籍烦简以稽听断,视囚系盈虚以稽决滞,视奸盗有无以稽禁御,视选举众寡以稽风化,视学校兴废以稽教导。”三科曰:“茂异,贤良,干蛊。”四赋曰:“阅稼以奠税,度产以衰征,料丁壮以计庸,占商贾以均利。”六德曰:“敬老,慈幼,救疾,恤孤,赈贫穷,任失业。”五要曰:“废兵之冗食,蠲法之挠人,省官之不急,去物之无用,罢事之非要。”

对此,陆贽提出了五术、八计、三科、四赋、六德、五要。请求用“五术”察看风俗民情,“八计”考察地方官政绩,“三科”选拔才智出众的人才,“四赋”管理财政“,六德”安定疲困的人,“五要”精简官员,

·五术:指的是通过五种方法来了解民俗,包括听取民间歌谣、观察商贾的好恶、审核官署案卷、通过车驾和服饰衡量地方风俗的奢简、以及检查政务衡量官员取舍是否得当。

·八计:通过八种方式来审核吏治情况,如通过当地户口增减、土地开垦情况、徭役赋税执行情况、案卷繁简程度、在押囚犯人数、盗匪情况、选拔人才情况、以及兴办学校的情况来考察官员的治理能力和政绩。

·三科:用于选拔人才,包括才华突出科、贤能端方科、实干有能科,旨在选拔具有不同才能和品德的人才。

·四赋:管理财政事务,根据庄稼生长情况、土地财产数量、徭役壮丁数量、商业发展情况来确定税额和征收税赋。

·六德:用于安抚百姓,包括敬老、慈幼、救疾、恤孤、赈贫穷、任失业,旨在保障民生和社会和谐。

·五要:精简政事、裁汰冗员,包括裁撤不必要的军队、免除危害百姓的律条、精简闲散官员、撤除不必要的器物使用、搁置不必要、不紧急的事务,以提高政府效率和减少民众负担。

五要的说法,当中“五要”用以简官事,深得为政清简之内涵。

八计为:因此必须将吏之工作再压缩回其原有之辅助性质,而非放任其视事。施政绝不假胥吏之手:得到的效果也远比过去由胥吏主持的方式更好“俾民自输”,得到的效果反倒比有吏催驱时更佳,常常在期限之间便纳毕,无须额外的督课。

虽然循吏的努力,很大程度的缓和了农民生活负担,并引领他们生活水平提升。然而,在败坏的风气底下,能够用心于此的官吏毕竟是少数。

他们的努力,不过是迂回,甚至只是缓和了一些冲突面。在他们离任之后,下一任地方官是否能同样的体民,中间便参杂了许多运气的成分了

朝廷与百姓内在冲突多是天灾。对于农民而言,天灾伤稼穑,直接威胁其生活。这时地方官员的角色依旧重要,在他们的带领之下,许多救灾工作方能顺利执行。另外,对于辖区内发生天灾的地方官,也有向上级呈报灾情的义务。上级斟酌情况,借以核定赋税放免、免除劳役,乃至于开仓赈济等政策。上下之间相互配合,以期将天灾造成的伤害降至最低的程度。

因为政治形势的不同,两税法前后的地方救灾有着明显的不同。

两税法前的地方救灾:依唐代的制度,遭遇天灾时最常见的应对方式,大致不出减免赋税与开仓赈济二者。两者都需由官员呈报,再由朝廷核定后方能施行,在此中可见朝廷在地方救灾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

况且唐朝对于该部分相当重视,在此可以见于唐律之相关规定与处罚:

诸部内有旱涝霜雹虫蝗危害之处,主司应言而不言及妄言者,杖七十。覆检不以实者,与同罪。若致枉有所征免,贜重者坐赃论。

虽是朝廷的要求,实际上也表示地方官在这方面,也承担了相当程度的责任。虽然地方官员为了己身的利益,隐瞒、夸大灾情之举时有所闻,然这些终究只能说是诸多个案,并不能视为唐代的普遍情况。然而,朝廷与地方间的文书往来,耗日费时,白居易口中“虚受吾君蠲免恩”的情况仍旧无可避免。

常平仓的窖存,其用意在“贮之州县,以备凶年。”其后开仓赈济之事,亦时有所闻。因为是预备灾害用的储粮,“义仓不许杂用”的规矩在武备府、御史、户部三方监管之下尚能严格遵守。官员未经朝廷核可擅开义仓,依制度也须受罚。

作为穿越者有着穿越者的优势,李隆基提笔写下五术、八计、三科、四赋、六德、五要简要,具体的细则让中书省和门下省仔细斟酌,试行三年,再根据实际情况增减规则。

紫宸殿殿内,李隆基将写好的五术、八计、三科、四赋、六德、五要的疏拿给姚崇、卢怀慎等人观看。

并在后面评论道:农户经营土地不足,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收入低下,这让农民缴交赋税也成了问题。故在此,赋税的苛敛便必须有所节制。征收赋税的执行者,正是地方的官吏。地方官员的自我节制与体民,方是调和外在冲突的关键点。这些人,正是传统观点中的“循吏”。其治民之诀窍,概由两方面入手,首先是以鼓励与督促取代冷冰冰的法律制裁,强调教化的部分;其次便是清简为事,以不扰民为方针。一松一紧,收放之间,为农民挣得更多的生存空间。

李隆基对着看着清简为政疏的几位说道:“赃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盖赃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为非,清官则自以为不要钱,何所不可?刚愎自用,小则杀人,大则误国。”

“国家要富强,民族要振兴,需要的不是单纯的道德楷模,而是真正的治世能臣。就是所谓的“经世致用”之臣。”

所谓“经世致用”,就是说学问必须有益于国事,不能读死书、当书呆子,而要“务当世之务”,把所学知识应用于实际,服务于生民、国家,乃至于天下。说得直白点就是:多做点有用的学问,少搞些虚头巴脑的,譬如八股文,譬如三从四德、三纲五常。

李隆基说了说了几个案例。

曹玉贤上任曹州不到一年,就有了路不拾遗的景象。而且官声极好,连儿子被他处死的店家都连声称赞“是个清官!是个好官!”

可见玉贤做官是做得“有声有色”,政绩和官声都极为漂亮,传到上司耳里,自然是官运亨通。那么他是有什么神仙手法,做到理想社会中的路不拾遗呢?

曹玉贤的手段总结起来就一个字,站。用书中的话讲就是:“衙门口有十二架站笼,天天不得空,难得有天把空得一个两个的。”上任不到一年,站杀了两千多人。

站笼在不少影视作品中出现过,囚犯的脑袋卡在笼顶盖的枷板上,四周围有枷栏,犯人不得自由动弹,身子弱的站上三两天就死了。

死的这些个人都是大奸大恶的巨匪大盗吗?非也!其中十之有九都是蒙冤枉死的无辜百姓。

于家屯有户财主,受盗贼设计,在其家中搜出赃物—几件衣服罢了。照失物单对照,人赃并获,给架上了站笼。要说这玉贤也确实是个“清官”,按一般套路,财主家中使上几个银钱,如此小案也便罢了。权且一说,这财主也不至于去偷几件衣服吧。然而“犯着这位丧门星,事情可就大大的不妥了”,三四天功夫,于家三父子死了俩,剩下一个也差不多了。小儿媳性子烈,在衙门口抹了脖子。衙门众班头合计着趁这当口向知府大人求个情,把那未死的小儿子救一救。

不想,知府曹曹玉贤大人这般说;“这人无论冤枉不冤枉,若放下他,一定不能甘心,将来连我前程都保不住。”

为何如此之多的冤杀,没有激情民愤,反而“清官”、“好官”赞叹连连。

知府是何等样人,曹州最大的官。前文提及的店家,他的儿子便是在外议论玉贤,被战杀了。他在老残这外人面前,便也不敢“胡言乱语”,只道是“清官”、“好官”。

所以说,这样的官,官愈大,害愈甚:守一府则一府伤,抚一省则一省残,宰天下则天下死。

中秋佳节之际,贾氏一家十三口暴毙,只有贾魏氏因为回家省亲而幸免于难,官府派人查看,发现贾氏一家都吃了贾魏氏娘家送来的月饼,而月饼馅里掺有砒霜。

清官”刚弼参与办案,枉顾案件中的疑点,直接就将贾魏氏和她的父亲魏谦抓了起来严刑拷打。

魏谦家的管家颇为愚忠,见家主挨上冤枉官司,想尽办法筹到了一些钱,前往县城打点。刚弼假意接受,升堂的时候却将银票以此作为魏谦父女犯罪的罪证,再次用刑,言语多番暗示,倘若有人为魏谦父女说上一句好话,便有收钱贪财之嫌。

贾魏氏见父亲年迈,熬不住酷刑,委曲求全“认罪”,偏偏刚弼得寸进尺,还要求贾魏氏供出魏谦的罪行,甚至不惜对其施以极刑。

最终,通政令吏“大闹”衙门,从酷刑下救得贾魏氏的性命,又写信请得静安司派来明吏白子寿侦查此案,抓住真凶吴二,并且在算命先生安贫子的指点下,寻到青龙子道长,让被“毒死”的贾氏十三口得以起回生。

死刚弼,就是一个刚愎自用的“清官”,自以为天下浊他独清,实际枉顾人命,用百姓的鲜血染红他的头上花翎。刘鹗自评道,“赃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

贪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手脚不干净,所以不敢大张旗鼓地为非作歹,清官却自以为不要钱,所以无所不为。

刚愎自用,小则杀人,大则误国。希望各位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

李隆基说道:“做官不要钱,本分何足道。间有不洁者,便谓清官好。官清性多刻,民亦受苦恼。清而复爱民,乃是国之宝。”

清廉,乃是为官的本分,不能在清廉和贤明之间简单粗暴地画上等号。只有清廉又爱民如子的官员,才是真正的良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