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大皇帝陛下要褫夺孔圣公爵位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师,无数学子瞠目结舌。
大唐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
但是看陛下的意思是居然是不再设孔圣公,引起了无数人内心惶惶不安,他们更想知道,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次日的清晨,李隆基来到了含元殿内,坐在宝座上一言不发。
群臣觐见,都知道陛下现在心头窝着一团火气,这团火气由几部分构成。
首先是家恨。
李渊的七世祖李皓是晋末五胡乱华时入侵中原,建立西凉政权。唐王朝的开国李渊,他的父亲是汉族,李渊的祖父是李虎,祖籍陇西成纪,是西凉国君主李暠五世孙。李虎是西魏时期八柱国大将军,赐鲜卑姓大野氏。
鲜卑人独孤信的三个女儿,四女是李渊的生母,七女是隋文帝皇后因此唐高祖李渊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鲜卑人。李渊的皇后是汉人窦氏,李世民的皇后是鲜卑人长孙氏。所以李唐王朝应该是母系属于鲜卑族,而父系属于汉族。
杨坚建立隋以后,让所有的汉族都恢复旧姓,其中李渊的父亲也“复高祖姓李氏”,去除鲜卑人所赐姓“大野氏”而恢复了他们的旧姓“李”,如果不是汉人,为什么要“复其旧姓”?
如果李渊真的是鲜卑族,那么当他们推翻隋朝以后,应该恢复他们的“鲜卑旧姓“才合理,而李渊却并没有这样,而是拿出了他们汉族家谱,这说明他们是汉族,就算不是,那也是完全认同并接受了汉文化的鲜卑人。
但如果了李唐皇族真的是汉化的鲜卑人,那么他们应该知道汉人很重视血统,重视对祖先的祭祀,绝不会将他人的祖先当作自己的祖先来祭祀。
特别是掌握国家政权的皇族,更是严格遵循祭祀原则,决不允许随便将他人族的祖先当作自己祖先来祭祀。
《礼记·祭法》说“非此族也,不在祀典”。《旧唐书·高祖本纪》、《新唐书·高祖本纪》、《册府元龟·帝王部·帝系门》都明确记载了,李渊是十六国时期西凉国君主李暠的嫡系后裔,而李暠是西汉名将李广的十六世孙。
北魏孝文帝时期,他大力推行汉化政策,不学习鲜卑的语言、服饰、习惯。纵容如此推行汉文化,孝文帝也没有将自己的祖先改为汉族,更没有给自己找一个千百年前的汉人作自己的祖宗。
所以李唐皇族如果真是鲜卑人,他也不会篡改自己的族谱,给自己找一个汉人做祖先。
所以李唐皇室是鲜卑人这个观点根本说不通。
虽然李唐母系里面有鲜卑的后裔,但是人类社会当时已进入父系社会,父系便是民族属性。而且李唐皇室也确认他们是汉人,代表汉人的利益。所以唐朝建立以后,并没有像之前的北周、北齐那样恢复鲜卑姓氏或鲜卑特色,而是像隋朝一样,极力抹去仅有的鲜卑特色。
在魏晋时期,就有许多汉人与其他民族的混居,而到了北魏中期,鲜卑人更是被严重汉化,剩下的也是仅有的保留姓氏的鲜卑人,更何况说那几个鲜卑子女嫁与汉人所生的孩子还是鲜卑人。更何况北魏的鲜卑贵族与汉族长期通婚,长期学习汉文化,鲜卑本身就已经是鲜汉混血了。
五胡乱华时候,汉人几乎被杀绝,只剩下400多万人,就是名门望族为了保住家族利益,最早投靠胡人帝王,经过四百年,这大唐现在五千多万的人口,谁能说清自己是绝对汉人血统。
李渊立国,天下初定,人心惶惶,自汉独尊儒家已经千年,为了收拢天下读书人,在武德二年,唐高祖李渊诏令国子学分别为周公、孔子修建了一所庙宇,并按四时进行祭祀、供奉。与此同时,李渊还命人寻访周公、孔子的后代,予以抚慰、安置。
武德七年,唐高祖李渊把周公树立为“先圣”,同时给予孔子“配享”的待遇。武德九年,唐高祖李渊诏封孔子的后代为“褒圣侯”。
孔圣公这个牌坊,不得不竖起来,却因儒家讲究等级门第、世家,血统尊贵被骂了八十多年。
周朝时期,除孔子之孔姓外,还有卫国孔姓、陈国孔姓、郑国孔姓,也就是说,最初姓孔的也不仅是孔子一家。公元442年,南北朝宋文帝免除了孔景等500户的课役,让他们专门负责孔林孔墓地打扫和维护工作。
孔景原来并不姓孔,而是姓刘,根据“仆随主姓”惯例,进入孔门之后,改姓孔的,他们进不了主嫡,按说也造成不了什么大影响。关键是时孔景的后裔出现了个孔末,他乘天下大乱,时局动荡之机,伙同暴徒将曲阜阙里孔氏主系全部杀害,然后又跑到泗水,杀了孔子42世孙孔光嗣,夺其家产,取代其位,主孔子祀,俨然以孔子嫡裔自居。经此事件,曲阜的孔子主系后裔几乎被杀尽。
后来的宋朝的靖康之耻以后,宋高宗赵构于1128年在杨州举行郊祀,征召孔子后裔参加,孔子第48世孙孔端友带族人南下扬州。后来宋高宗赐孔氏定居衢州,并在那里兴建家庙,孔氏南宗就此形成。
孔端友南渡后,金国扶持的刘豫建立了大齐政权,刘豫封孔端友胞弟孔端操的次子孔璠为“衍圣公”,主奉曲阜孔林孔庙祭祀。如此一来,“衍圣公”出现了南、北两宗并立的情况。南系孔端友后来无子绝户,南宋这边还曾找来北边孔端操幼子孔玠袭爵。
这就是所谓的南孔、北孔。
而且有了几个传出:孔光嗣的堂兄九岁孔桧避乱,辗转南迁到浙江平阳。所幸当时孔光嗣9岁的儿子孔仁玉,正住在姥姥张氏家里,躲过一劫。中间还传出一段曲折,说孔末又跑到张氏家里,张氏用自己的孩子顶替孔仁玉送了命,也有人猜测真孔仁玉当时丧命,后来的孔仁玉是张氏家的孩子。不过事实是孔末并未去张家,也就不存在孩子丧命、真假仁玉的问题了。
忽必烈建立元朝以后,有大臣建议,应当只有一个“衍圣公”,元世祖便钦定南宗为“衍圣公”,且下令他们从浙江衢州搬回山东曲阜奉祀。孔氏南宗的第6代“衍圣公”孔洙奉诏入京,向元世祖推辞道:其六代先祖都已葬在衢州,也有家庙,不忍放弃,愿将“衍圣公”爵位让给孔氏北宗。元世祖“十分感动”,称赞他“宁违荣而不违亲,真圣人之后也”。
也有人说孔洙断然拒绝元朝朝廷的册封。蒙古人为了糊弄世人,就册封了一蒙古人改姓孔,继承了衍圣公头衔。于是,山东的衍圣公就这么繁衍下来了。后来的大明王朝不明就里,也糊里糊涂的册封了山东的假衍圣公。满清是如此,一直到民国也是如此。
当然这是后话,也就是自元朝开始孔家其实已经不是孔子的后代。
孔子嫡系长孙拥有世袭爵位始于汉高祖年间,开始为“奉祀君”,直至宋仁宗年间改封“衍圣公”,虽然职位不大,但很多特权,被称为“朝廷文官之首”。尽管历代皇帝都对孔府不薄,但历代孔府的衍圣公对历代朝廷的尽忠却有限:金人来了投降金人,蒙古人来了归顺蒙古人,李自成登基高呼“永昌皇帝万岁”,满清来了欢迎满清,英国人来了、请来英王爱德华七世的肖像,德国人来了、又把威廉二世的画像接到孔府,等到袁世凯复辟、就声援道“早日登极,以慰民望”,连张勋复辟那么几天、还迫不及待地称此事为“普天同庆”……所以在民间,孔府的衍圣公有“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之称。
孔家毫无气节可言,奴性尽显,
其二是枉法。
山东响马极多,杨瑒三番五次遭到了刺杀,甚至在昌平马驿的门前,甚至发生了响马与大唐军队的火并,这是何等的狷狂?在大唐的土地上,对大唐的监察御史明火执仗的围杀。
其三是里勾结突厥,祸害地方。
在王锐威的奏疏之中,有一伙突厥居中作乱,这群突厥的尸首和两个受伤俘虏已送至京师,在李明翰反复查补之后,确定了孔誉晧的确勾结突厥,花费了三千两白银,买杨瑒项上人头。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稽首见礼,陛下这火气都写到了脸上。
李隆基深吸了口气说道:“朕躬安,但是心如刀绞。”
群臣一听这话,也知道了今天陛下褫夺孔圣公这件事,就是再多人反对也怕是要办了。
姚崇带领群臣俯首说道:“臣等惶恐!”
李隆基继续说道:“晋朝帝王昏乱,致纪纲不立,主荒臣专,使威福下移,故是法度不行,人心涣散,遂致天下骚乱,豪杰蜂起,万民萧索!”
“朕德不逮,治化未臻,太祖开辟,问政晋朝得失,言:其失在于贪、纵,用人唯亲,清谈误国。朕不敢忘。”
“高祖李渊把周公树立为“先圣”,同时给予孔子“配享”的待遇。武德九年,唐高祖李渊诏封孔子的后代为“褒圣侯”,太祖礼遇相待,赐宅马米,授官,孔家人蔑弃礼义,彝伦攸斁,肆意指摘我皇家族门第。”
李隆基吐了口浊气,告诉群臣,这是家仇。
当年朱元璋为了天下受了委屈,孔家人四处对别人说,天下三家,凤阳朱氏,乃是暴发户,小家子气!
时至今日,大唐皇帝,要把当初的怨气给出了!
告诉他们孔家人,究竟是谁的天下!
“仲尼之道,广大悠久,明先王之道,立教经世,万世之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实有赖焉。”
“人有积金,必求良冶而范之,有美玉,必求良工而琢之。至于子弟,有美质,必求明师教之。盖师所以模范学者,使之成器,因其才力,各俾造就。”
“然,常人且知求圣贤之学,况孔氏子孙乎?”
“孔誉晧蒙学肄业,不修德行,不谦下族人,伪为慈祥、伪为恺悌,却无仁爱之实、乐易之诚。”
“使如此贪纵放僻、败伦乱纪之人而称孔子徒,乳臭之人、鲜衣怒马而后孔氏,而曰尊之厚之,于乎!不以桀哉!”
李隆基说的是孔誉晧的德行,孔誉晧实在是没德行,嗜酒如命,好逸恶劳,贪纵放僻,如果不把他给办了,和夏桀商纣又有何异呢?
“曲阜,至圣先师首善之地,兖州,先民开辟卿云之所,响马、山匪、豪奴盘亘其间,亦有大盗横行霸道,拦路抢劫,今时,突厥亦至兖州!”
“何人之过?”
“孔誉晧作威而联羽翼,或比匪而效奔趋。”
卿云,说的是卿云歌,传唱的是舜禅位于禹,群臣恭贺唱和之作。
兖州,古九州之一,今日变成了如此生灵涂炭的模样。
李隆基深吸了口气,厉声说道:“曲阜、兖州,腐烂如此,民不聊生,朕,痛心疾首!”
“河北户部计吏司来报,钦拨祀田、汤沐田、学田、投献田、自置私田、胭粉田,总计约有十万余顷,北直隶、山东、河南、南直隶、浙江等地,遍布七府数十州县!”
“孔府算盘响,佃户眼泪淌,交租如进鬼门关,一关更比一关难啊。”
李隆基说完此话,群臣立刻就议论纷纷。
要知道,陛下前段时间,为了推动诸王、勋戚、缙绅一体缴税纳赋,清了一下宗室田亩,陛下手中田亩,不过九万顷!
孔府居然有十万顷!
而且遍布两京四道省十七府数十州县,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要造反啊!
怪不得孔誉晧如此积极推动举人罢考,威胁朝廷,这十万顷田,多数都是膏腴之地,上百万亩土地,光是藁税折银就超过了百万两!
他们为何要联袂举人罢考,就是看着陛下的天下纳赋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已经有大势所趋之象,不得不为,不得不跳出来。
孔府当然如同疯魔一样,不惜刺杀朝廷钦差大臣,也要保住自己的特权。
卢珝、崔崇、李昱、王国盛、郑彦、王锦、王瓒七人出列,颤颤巍巍的跪下。
他们都是河北孔家门下学子。
李昱俯首说道:“陛下,臣诚惶恐,孔子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孔圣公孔彦缙臣贪淫暴虐已彰闻,依法提问,固所当然,宣圣乃万世名教宗室,孔彦缙不思先祖抚世立教之功,如不严惩,于法有碍,于理无益。”
“臣请陛下褫孔圣公之位,坐以斩,首恶之徒悉数明正典刑!”
李昱为什么反复请陛下杀人?
这只是他自己的意思吗?这是整个河北道仕林的意见。
因为河北道大多数举人已然进京参考,在马上就要切分的进士名单份额的现实利益面前,李昱必须要站在朝堂上,为整个河北道的学子们发言。
这些举人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就指望着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这临近会试居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万一陛下扩大了打击面,尹昱这七个河北道进士出身,怕是落叶也不得归根了。
孔圣公是谁?他能分给河北道仕林一个进士名额吗?
他不能!
这次曲阜罢考之事,万一恶了陛下,陛下稍有一点要削减河北举子进京的意思,整个北榜关中、河北道、河东道、淮南道等地的官员,立刻就会群起而响应。
共襄瓜分河北道举荐举人科考名额的盛举!
这对河北道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噩耗!
就是你“隆道公”又如何?
李昱七人俯首帖耳,其怒意比李隆基更盛几分,世家子弟多集中在河北道兖州一带,这不是断了三家世家在朝堂的根基。
“里通突厥之人呢?”李隆基吐了口浊气,继续问道。
李昱大声喊道:“送太医院!以儆效尤!”
朝臣天天劝陛下仁恕之道,但是真的涉及到了自己地头上的利益的时候,那是真的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