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赏罚形名

“只要给出的财富足够多,那再好的善人都能变成恶人,只要给他的权利足够大,那再坏的恶人都能变成善人,因为人类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当然这个利并不一定非得是权利和财富,而是喜欢所有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东西,厌恶所有能给自己带来坏处的事物。”

说到这里,可能就有人想反驳,在人类的社会中确实存在着一些淡泊名利的圣人,那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推崇圣人的学说,尊崇道德仁爱的观念,不就能够打破这种趋利避害的魔咒了吗?

郭元振说道:“史书记载战国第一贤臣豫让,在春秋末期豫让的主公智伯被赵襄子珠杀,豫让为了替智伯报仇,豫让就先涂黑自己的皮肤,然后又割去自己的鼻子,他勤修剑术,毁坏面容,埋伏在了赵襄子的出行路上,结果呢,赵襄子提前得知了豫让的埋伏,豫让刺杀失败,自刎而亡。这智伯明明早就已经死亡,豫让依然还是不惜毁容牺牲性命为其报仇,这也就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典故。”

“当时列国的君主都歌颂豫让这样的臣子,以此来感慨豫让对于自己主公的忠诚,但韩非却对此感到不屑一顾,因为在他看来,豫让作为治国的重臣对上没有做到劝说君主,完善整个晋国的制度,对下又没有能阻止外敌保护整个晋国的百姓,所以他就算刺杀了赵襄子,对已经失去生命的智伯,已经失去家园的百姓来说,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帮助呢?”

郭元振说道:“陛下,臣不是反对道德,而是反对没有任何意义的道德。然而实际情况就是大多数人眼中的道德,其实都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因为好坏本身就是一个主观的概念。

“正如赵简子是战国时期有名的贤君,为什么称他为贤君呢?因为他有一个放生的习惯,每逢大年初一,赵简子总是要去放生斑鸠,以此来表明自己的仁义和自己的好生之德,当然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赵简子坚持的行善下,国内的斑鸠却越来越少,因为他门下的臣子在得知他有这个放生的习惯后,每年都会组织百姓去抓捕斑鸠,然后在进献给赵简子以供其放生,于是在这一年的大年初一,赵简子的门客就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他说你既然这么有好生之德,那为什么不禁止捕猎斑鸠呢?对呀,为什么不呢?因为赵钱子需要散播自己的善意,需要这个善良的名声。”

“因为臣子需要进步,百姓需要他的赏金,在多方不同地位,不同赏金,不用身份的人的坚持下,就共同构建出一个只有斑鸠受伤的世界。我们喜欢看人投喂动物,看人有人喜欢收留流浪的动物,结果就有人把买来的动物丢在街上,然后再让这个动物去反复地流浪,我们喜欢看人放生,以证明自己有着好生之德,结果就有人在下游捕猎上游放生的鱼,然后在送往上游,让这同一个动物反复地经历放生,其实不管是对于看客还是对于放生的人来说,斑鸠和鱼就只是一个工具,他们不是真的对斑鸠和鱼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而是为了宽慰自己的心理,为了向外界证明自己的善良,但如果是将我们中斑鸠和鱼看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所以在臣看来一个人是否具有好的品德,和人们是否推崇这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同样是我们君子贤臣和一个好的国家之间也不存在什么直接的关联。”

李隆基问到“那如果不使用圣人的学说该通过什么来控制这个趋利避凶的世界呢?”

郭元振说道:“所以指的就是两种权利,两种手段,指的就是刑德两种权利,一个有着趋利避害的本性的人,一个有着违害就利的本性的臣子,之所以会心甘情愿地辅佐君主,并不是因为君主有多么好的品德,贵族有着多么雄厚的财富,而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刑德,掌握着奖赏和惩罚这两种手段,因为贵族能让他升官,让他发财,所以他才会推崇贵族,因为君主能削去他的职位,能夺去他的财富,所以他才会畏惧君主。”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也就能够理解在韩非子,一个人贤臣还是奸臣,重点不在于他个人的品德,而是看他是否能够代替君主进行惩罚,奸臣就是面对他所憎恶的人,他能够从君主那里获得权利并加以惩罚,面对他所喜爱的人,他能够从君主那里获得权利并给予奖赏,品德的好坏影响有限,但架空君主对制度的破坏却是祸患无穷。”

“假如说君主没有掌控住赏罚的大权,而是让这种权利去到了权臣手里,那么所有人都会害怕权臣,而轻视君主,于是国家的大权就落到了权臣的手里,这就像是老虎和狗的关系一样,老虎能够制服野狗,靠的是锋利的爪牙和庞大的体型,但如果把老虎的特长送给狗,那狗也就有了降服老虎的能力。”

“历史上就有现成两个案例,第一个是掌控了赏赐大权,一是夺取了齐国权威的田常,具体方法就是向君主请求赏赐,但是却把这种赏赐送给群臣,向君主请求粮食,然后再部分的粮食分给百姓。”

“第二个是掌控了刑罚大权,从而夺取了宋国权威的子罕,具体方法就是对君主说,百姓喜欢的是奖赏,厌恶的是惩罚,所以应该把奖赏的权利留给君主,将刑罚这种得罪人的刑罚交给我来掌控。田常仅仅掌握了赏赐大权,齐简公就已经遭到了杀害,子罕仅仅掌握了刑罚大权,宋晗候就已经被他架空,所以不要看一个人有着多么高的地位,有着多么厚的财富,而是要看这种权力和财富是否能够为其所用。”

“所以作为君主,要做到形名二分,这里形指的是言论,而名则是他的职务,他的职责。”

“一个君主想禁止奸邪的行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审核形名,臣子说出了某一番言论,提出了某一下建议,那君主就可以根据这种言论给予他相应的职务,然后再根据职务去看断功效,如果功效符合职务,职务符合言论,那就可以给与赏赐。但是如果功效不符合职务,职务不符合言论,那就可以处罚。”

李隆基说道:“这有些难以理解,如果臣子的言大风小就是说,就是说了大话却带来很小功效,这不是惩罚他的言论,而是惩罚他的言论不符合他的功效,但是言小功大,就是说起话来,谨小慎微,但却带来很大的功效,那也应该也要惩罚,这是为何?”

为什么要惩罚呢?同样也是他的言论不符合功效,听起来可能有些奇怪,这也是让世人诟病的原因,这就是因为律法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观念,而是一台完完全全的机器。这是李隆基想不通地方。

为了解释惩罚言小功大的原因?郭元振说道:“韩国最强盛的时期就是韩昭侯统治时期,韩昭侯在任期间实行变法对外扩张,使弱小的韩国跻身到在了众多强国的行列。”

“一次韩昭侯喝醉了酒,睡在了大殿之中,找帽冠,也就负责帽子的官员,害怕韩昭侯感染风寒,就为她盖上了一件衣服,韩昭侯醒来后很高兴,问身边的侍从说:“是谁给我盖上的衣服?”身边的侍从回答说:“是负责帽子的官员。”韩昭侯因此同时治了负责帽子的官员和负责衣服的官员的罪。韩昭侯治负责衣服官员的罪,是因为他失职了;治负责帽子的官员的罪,是因为他超越了自己的职权。韩昭侯不是喜欢受冷,是因为违反官员职责的危害比受寒冷更大。韩朝侯不是不害怕感染风寒,也不是要故意的去为难掌帽官,而是因为这种越权行为的危害,可能已经超过风寒带来危害,如果一个组织频繁地出现越权,出现言不当位的情况,那臣子也就有了结党营私的空间,于是整个组织的系统就会逐渐崩坏,这是一个恶性的循环,这个说法可能会有一些极端,换需要仔细甄别。”

郭元振又说到:“按理来说任贤使能应该是君主的基本素养,但韩非却认为君主最大的祸端就是他一定要去任贤使能,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君主没有一个明显的喜好偏向,那臣子就失去了他讨好的凭借,就是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讨好君主,不知道依靠什么才能阿谀奉承,在这种情况下臣子才能表现出他最真实的心情,换句话说如果君主不宣扬他要任贤使能,那他就能够去任贤使能,但如果君主大喊自己要任贤使能,那他可能就无法去任贤使能。”

“能听起来可能会有些矛盾,比如说一个君主非要去推崇什么任贤使能,那臣子就会通过包装的方式来掩盖自己奸邪的行为,这样一来君主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贤能之士,因为不管臣子侍好侍坏,他都会披上一层伪善的外衣,这也就是伪君子平凡出现的主要原因?”

这个李隆基理解,在后世AI时代你表现出了自己的喜好,然后AI系统捕捉到了你的喜好,就会为你推送一些符合你喜好的人设的博主,所以韩非说曾经的越王勾践喜欢勇士,所以越国的民众大多都轻视死亡。曾经的楚林王钟爱细腰,所以楚国的民众,大家都甘于挨饿。齐桓公生性善妒有喜好女色,所以说竖刁自行阉割后就能掌管内宫。燕王子快喜欢贤明又推崇善,所以号称自己淡泊名利的子志,才最终获得了燕国的大权,结果就是竖刁饿死了齐桓公,燕王子快被逼得自缢身亡。

一个国家的君主,在流露出真实的情感之后都避免不了这样的结果,又何况一个平头百姓呢?

郭元振总结说道“一个人愿意为你付出,愿意迎合你,讨好你,不是因为你有什么光辉的形象,而是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获得重利,当然这个利也不一定是什么财富和权力,而是所有能为他带好处的东西。”

但还是要说明一下,这些的理念可能会有些极端,至于是非功过,大家还是需要自行甄别。

李隆基说道:“所以律法的制定应该依据的是人的行为行迹,也就是所做的事情形成的结果来进行处罚,而不是根据人们口中扑风捉影的谣言。”

“说出的话,所行的的事情,都是需要记录的,而不是背后制造流言蜚语或者恶意构陷罗织罪名,所以说要律法的根本是重证据,轻人言。”

“以事实作为赏罚的依据,而不是个人的喜好进行赏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