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丰心里一阵作呕,想吐。于是赶忙跑到过道尽头的洗手间里,呕了几声却没有呕出来,汗水倒是从额头脸上渗了出来。呆了两分钟感觉好点了,这又才颤微微地向办公室走去。林强正站在平丰办公室门口东张西望地找他,见他从洗手间里出来就等在了门口,走近了才发现他脸色苍白,遂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平丰说有点,昨晚受了点风寒。林强说怪不得方音容上午打电话来问他平丰上班没有,原来是关心他生病了。平丰心里苦笑,音容只不过是关心他的行踪罢了,昨晚在山坡上呆了一夜,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背靠在树干上,头发也有点湿润了,原来是被雾水打湿的。当时就连打了几个喷嚏,又耐心等到天快明时才匆匆下了坡赶往监区。上午的时候就觉头有点闷痛,没想到这会居然还有想吐的感觉了,看来感冒得不轻。
平丰问有什么事,林强说冯运杰在政治处的学习时间已满,明天就可回来上班了,看平丰还有没有什么安排。平丰说还是先给冯运杰做做思想工作,叫他上班之前来找他一下,另外暂不要叫他带押罪犯,值班还是可以的,先到管教办公室呆一段时间,跟王森洋他们再学习学习一下。林强遂又说自己已将王森洋的名字报给政治处了。平丰回答说好的同时,人已是大汗淋漓,心里翻江倒海般地想吐起来,眼看忍不住了,迅速扯过搁在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随即埋头就哇哇地吐起来。林强没想到他病得这么严重,上前拍了几下他的背,叫他赶快去看医生。吐完了,平丰心里又觉得好受了些,但就是感觉虚脱得不行,靠在椅背上一动也不想动。林强看他那个样子问他吃药没有。平丰摇摇头。林强说他再给音容打个电话。平丰虚着说他还没那么娇气,等下班了再说。林强这才作罢,叫平丰好生休息,有事就叫他。
等林强走了,平丰又想自己好像还没有在同事面前这样衰弱过,大不了也是酒喝醉了在他们面前神态恍惚过,但也没像今天这样吐得哇哇的。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林强又过来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着实不太好,说必须要拿点药来吃了。平丰还没来得及阻止,林强又走了。没过几秒钟,蓝悦跳进门,喳喳叫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她马上去拿药来。旋即就又冲出了门。
平丰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但心里确实感动着,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呆在办公室的原因之一,在这里会有同事的温暖传递给他,让他没有被抛在世界边缘的感觉。蓝悦跑到监区的医务室里拿了点药,觉得药品太少不放心,又百米冲刺般地跑到镇上药店买了点药回来。等回来时,林强说已经又吐了一次了,并且还有点发烧。两人看平丰实在是情况不好,遂一人架一边把他往医院送。林强又边电话通知音容。
重感冒,发烧到三十九度八,平丰不得不住院输液,他自己也被烧得晕晕乎乎的了,任由他们和医生折腾着。等到音容赶来时,平丰已挂好液体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并且这一觉似乎还睡得很香甜,什么也没梦到过,等醒了只看见音容正坐在窗子边发呆,又闭上眼睛恨不得就这样长长地睡下去,不看到她也好。可肚子有点空,嘴巴也有点干,忍不住动了动。音容发现了,便走上前来,看他还是闭着眼,也不知他到底是醒还是没醒,盯一会儿还是唤道:“醒了没?饿不饿?吃不吃点东西?”平丰缓缓睁开眼,说:“给我倒杯水来。”
夫妻俩又沉默不语,音容只是闷头给他倒开水,平丰想坐起来,只觉浑身还是无力得要命。音容见状,又赶忙扶他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平丰喝了几口水之后问豆豆呢。音容说在她外爷外婆那儿,两口子遂又没了话。过了半晌,平丰想下床去上厕所,音容见状又来给他举着输液瓶。平丰有点站立不稳,头也有点眩晕,便站在床边缓了几秒,音容不得已又只得去扶着他。平丰心想也许只有在他生病的时候音容才会对他好点吧,难免不对自己有点悲哀起来,对音容也有点悲哀起来。
第二天,监区包括监狱听到消息的一些同事纷纷来看他,有提水果的,有提牛奶的,也有提其他营品养保健的,堆在病房的桌子上就是满满的一大堆。等那一拨拔的同事走了之后,音容说平丰不错嘛,生了个不大的病还会有这么多同事来看他。平丰见音容气也可能消得差不多了,便说那当然,他跟同事们关系处得好。音容撇嘴说他自卖自夸。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方岩也牵着豆豆来了,还带来了一大钵鸡汤,说是爸妈给炖的。平丰哪里吃得下那么油的汤,叫音容吃了。方岩见他气息奄奄的,说话也没多大力气,问他是怎么搞的,前段时间都生龙活虎的,怎么一下子就病成这个样子了。音容在旁边说他哪里生龙活虎过,恐怕只有在单位上才生龙活虎过,在家里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平丰知她那意思,也不理她,就说可能是前一段时间太累了的原故。方岩便说平丰是应该注意工作,别在监狱搬迁前出什么事。两人遂又谈了一会儿。因为豆豆下午还要上课,方岩便又领着豆豆走了。
下午病房要安静些,来的的同事也不多,平丰抽空就睡觉。可能是心无负担,每一觉都睡得很香,平丰真巴不得天天这样就好了,没有罪犯闹心他,没有音容聒噪他,他就平静了。要到晚饭时候,音容说她回家煮点稀饭来。音容一走,病房一下就没了声响,平丰无聊了一阵又很想睡,正昏昏要睡着时,门又被推开,进来的却是蓝悦和冯运杰两人。
“监区长,我们来晚了。”蓝悦手里捧着些花,“你好点没有?这是我和冯运杰吃了晚饭到山坡里采的,知道别人送你的东西都是些吃的,我们偏要送你个不一样的。哎,瓶子呢?哪里有瓶子?”蓝悦像放机关枪一样,又四处瞅有没有什么空瓶子。
平丰说这儿哪有空瓶子,只有些空盐水瓶子。蓝悦说也行啊,叫冯运杰到医务室去找点来。平丰问蓝悦冯运杰什么时候来上的班,蓝悦说上午就来了,王森洋今天在值班,不然也跟他们一起来了。又说平丰昨天真吓人,在路上都还在吐,还以为他中毒了。平丰笑笑说自己可能精神垮了,人便垮了。蓝悦正待要问他什么精神垮了,冯运杰已拿着三个空盐水瓶走了进来,蓝悦接过来瓶来,说再去装点水来,便又出门到洗手间去了。
平丰叫冯运杰坐近点,问他前段时间学习怎样。冯运杰说还是学习那些老一套的东西。平丰又问他有没有收获呢,冯运杰说好多东西都在警校学过了,也没多少新意。平丰又说还是要活学活用,书上的东西是死的,运用才是活的,教育罪犯要因时因地因利灵活加以掌握,不要一昧地蛮干硬干,否则效果都不好。当然,采取什么样的教育方式与民警的个人性格也还很大关系,平时他是不是太压抑了。冯运杰正侍要说时,蓝悦又进来了,两人又去把那捧花草分插在三个瓶子里,两瓶搁在了窗台上,一瓶搁在了平丰床边的桌子上。等他俩做完,平丰又讲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急火毛燥的缺少方法,有时还很可笑地希望罪犯给你说心里话,可他不信任你又怎样给你说心里话呢。记得有一次一名服刑人员在监舍里趁大伙熟睡时用鞋带系在窗护栏上将自己给勒死了。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罪犯会自杀,因为他平时表现得都还好好的,也很正常,性格也不是很内向,家境也不错,就只是从他来往的家信里看出他的小孩有点不听话,当时也没在意,谁个家里的小孩子不调皮呢。自杀的前夜看他做事有点磨磨蹭蹭的,就批评他做事不认真,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开腔,气得当时就说要扣他的改造分,让他刑都减不成。谁个知道他晚上就上呆自杀了,他绝不是因为白天挨了几句批评就自杀的,这只不过是一个诱因而已,预谋想自杀的心思是早就有的了,只可惜他平时也没有注意到细节,没有分析到罪犯的心理变化而导致了这场意外事件。当时检察院的也来调查取证,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这服刑人员自杀身亡的,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又是用的谁的鞋带等等,像破案一样,搞得民警们个个都像犯罪嫌疑人了。监狱领导也下来查,完了还要开会检讨总结等等。弄到最后,整个监区,当时还叫大队,也被取消了年终评先选优的资格。他当然也被批评惨了,说他这个管教是怎么当的,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情况,没有早点预防。要知道当时的管教民警是管理教育服刑人员的重要民警,是能力突出并且在服刑人员中有威信的民警才能担当的,说白了,也是监狱以后领导干部的发展对象。可他这个管教没当多久,罪犯就给了他个下马威,让他自省反思了好久。
蓝悦插话,事后调查出那个罪犯为什么要自杀呢。平丰又讲应该到现在都还是个谜吧,如果从心理角度来分折,也许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激情自杀。有激情犯罪,当然也就有激情自杀,看似风平浪静的人他有时就会狂风暴雨般地突然失去理智。此犯自打入狱时老婆就跟别人跑了,虽然家庭殷实,娃儿成长也无问题,但小孩就是不服爷爷婆婆的管教,所以老人们就长期写信来告诉他这个小孩子在家不听话。此犯也算有文化的人,也经常写信回去告诉他们该如何如何教育娃儿,但自己身子本来就不正,又怎么可能让娃儿听话,所以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打架斗殴,婆婆爷爷自然在信中没有少指责他这个当爹的。没想到此犯长期给别人梳理问题,自己反倒被问题给打倒了,再加上他白天挨了批评,一时想不开也是极有可能的。
平丰又说自己当时也才工作近两年的时间,人有点惊慌,因为这是遇到的第一次比较棘手的事,领导们也大会小会地批评,觉得自己的前途也可能无望了,着实萎靡不振了好长一段时间。幸好当时有个领导给他说了一句话,监狱工作不怕出事,而是怕不知道如何处理事,因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罪犯来来往往,每天都有新的问题和新的情况出现,所以要能快速反应、快速解决,将问题扼杀在萌芽之中就算成功了。自己当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所以便学会了总结和提高,以至于以后就能够较快较准确地处理罪犯中的问题了。
蓝悦又插话说平丰真还敢夸赞自己啊。平丰笑,觉得自己好像是讲得有点多了。冯运杰则说监区长本来就讲得很有道理嘛。大家又扯了些其他的事,说萧洒的嘴巴油,能将罪犯的裤子都说脱,因为他可以整天整天不歇气地说,说得罪犯的肚子都饿扁,裤子不掉了才怪,他还俗称这叫饿食疗法。这是平丰第一次听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大家正在高兴摆谈时,音容提着个饭盒进来了,见又有人来了便招呼了两声,随即又埋头给平丰盛饭。平丰手上扎着针不方便,音容便一勺一勺地给他喂。
蓝悦见状说道:“老大,你真好福气啊,方姐是又漂亮又贤惠。”
“是吗?福不福气也要问他,漂不漂亮也要问他,我们女人说了不算,再说我都已经老了,再漂亮也没有你这个年轻妹仔漂亮了。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哪会喜欢老的。”音容边喂边说,也不看蓝悦他们一眼。
大家见她说这些话时也不带张笑脸,口气也好像有点不友好,便都噤了口,气氛一时就有了点尴尬。平丰呢,也是乖乖地一口一口地吃着。过了几秒钟,蓝悦打破沉默,说周监区长就喜欢她方姐,上次还说她那几天对他好点,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呢。音容冷笑,这些事周平丰都要对她蓝悦讲啊,看来周平丰对她是相当地信任嘛。蓝悦不再作声,知道自己可能又说错了,随即就说不打扰周监区长休息了便拉冯运杰走了。
等他们走了,平丰说音容何必要这个样子呢,他们又没得罪她。哪知音容“呯”地一下将碗搁在桌子上骂蓝悦就是个小妖精,专勾引别人的男人。平丰一下知她那意思了,就叫她讲话负点责任,别无凭无据地乱说。音容又冷笑,她敢乱说吗,正因为她是有根有据才这样讲的,她还没问他吵架那天晚上他到底跑哪去了,是不是跑到蓝悦那去跟她鬼混了一夜。平丰已气得手捶床边,大声吼道是不是非要气死他才算作数,那天晚上他就自己一个人呆了一晚上,她方音容有本事就把证据就拿出来他看看,否则他也告到方岩面前去。方音容可能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气就先短了些,说自己是听别人说的。平丰又问是哪个说的,叫他当面来对质,否则他就不输这口气,非要找方岩也说个清楚。音容见他那个坚决的样子,也是一扬头说是小卖部的罗大姐说的。平丰心里啊了一下,原来是她说的,果然是个当奸细的料。但确实还是很气,简直是无中生有,又叫音容去喊罗翠华来当面对质。音容当然不答应。平丰说她既然不敢去喊,就不要把屎帽子乱扣,他一天没那个闲心和她扯这些无聊的事。
音容其实心里也没底,她也只是听罗翠华的一面之词。那天清早在街上买菜时在肉摊面前正碰到她,她便拉过她对她耳语半天,说她看见周平丰经常和蓝悦进进出出的哦,又看见他们曾在院内的黄桷兰树下嘻嘻哈哈的哦,有天晚上还看见他们一起从监区出来到镇上哦,反正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说得音容便有点信了。其实音容最放心的便是平丰对女人的态度,好像他一直对女人都比较冷淡,包括和她耍朋友那会他也基本上不谈其他女人,在一些女人面前他也显得似乎很拘谨。当时她一直认为他可能是从农村出来的,比较害羞单纯,所以才是这个样子的。可是当她翻到他的那些旧照片却发现他和一个女孩子笑得如此开心和亲密,瞬即就颠覆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原来他也是可以这样的啊,那不知他还有多少面目她不能知晓,所以她非要他给她说清楚,可是他偏偏又不说,这便让她存了个心病,但偏偏又喜欢他冷漠淡然的样子,所以也舍不得放开。后来又观察注意他多年,确实也没见他跟哪个女人有什么,心里也暗自认为农村出来的人始终还是质朴的吧,虽然他是穷点,但很多时候也还是迁就让着她,若是又穷脾气又臭,她又哪能跟他过下去。可这次不一样了,罗翠华就在他们监区附近住着,说得实在是有凭有据的,连哪一天都能说出来,再加上这蓝悦也生得漂亮,已到中年的平丰难道就真地不动心?要是换着她,天天吃她这把老菜恐怕也吃腻了。刚才进门时看见他们又说又笑的,平时也难得见他笑得如此开心,特别是在蓝悦面前。所以那股子醋意就甭提了,音容此刻不得不承认,她当时都恨不得去扇蓝悦几耳光,原来自己是在乎自己的男人的。可平丰也说得振振有词的,确实也不像罗翠华说的那样。
这边,平丰趁音容沉默不说话的时候也在仔细回忆,他确实好像在前一段时间和蓝悦走得比较近,因为监区出了事,他和有些同事经常在监区加班,作为内勤的蓝悦也是要加班的,事不关紧的时候他叫她回去休息,她也总说自己一个人不好玩,呆在监区还觉得时间过得快点。难道就因为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被她罗翠华看见了,她就断定他俩有问题?
平丰于是又问音容罗翠华有什么根据。音容就把罗翠华的话大致转述了一遍。听她讲完,平丰冷笑,说这罗翠华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也不知她背后这样告密有什么好处,可能也是见他平时对她不冷不热的,想把他名声搞臭了,好另外换个监区长在那儿呆着,她那小卖部的生意就好些了。音容问这是什么道理。平丰又说他早就发现她卖的东西不便宜,再加上平时也比较严格管理罪犯的零食,所以很多时候便叫监区的民警到外面集体采购,她那里的生意自然是好不到哪去了。音容说原来是这样的。平丰于是又解释了一下罗翠华看到的情形,前段时间监区出事,大家加班,那蓝悦也要加班,在食堂吃了饭大家会在黄桷兰树下歇息聊一会儿,可也还是有其他同事在场。院内的那棵黄桷兰树正对着监区大门不远,那罗翠华从铁栅门的缝里当然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也不至于这样诬蔑人。至于那天晚上送蓝悦回家,也是看到她一个年轻女孩子不放心,所以才送的,没想到也被那罗翠华说得有模有样。
平丰说完了,便觉得是口干舌燥,自己又支起身子去拿桌子上的水杯来喝,没拿稳,“哐”地倒翻在桌上,水也溅到了床上。音容叫起来,说平丰慢点不行吗,遂又去洗手间找拖把前前后后地忙起来。平丰确实也觉得很累了,关键是被音容这样一折腾心累得不得了,便又躺下去闭目休息,也不管音容怎样忙了。音容问他还想不想吃饭,平丰摇头说不吃了。过了片刻,音容说她回家看看豆豆,他有什么事给她打电话,说了便走了。
音容一走,房间一下又安静了,平丰甚至有点不相信刚才他俩还在这里大吵大闹过,门口肯定是有想看热闹的人,只不过躲着藏着不想让他们看见罢了。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虽然对音容解释了,但也藏着掖着些东西没全告诉她,因为全告诉了真相,反而还会引起更大的误会,比如他是曾只和蓝悦在黄桷兰树下呆过,蓝悦发短信的隐晦表露,还有她每天热烈的追寻目光。他不是不懂,可他只能装着不懂,难道他能阻止别人喜欢他,只要他来个糊里糊涂地装着不懂,时间久了,那蓝悦自然就撤了。可现在他不能说,说了就越描越黑了。可还没等怎么样,至少说还在萌芽状态就意外被谋杀死了。平丰的心痛着,他真地有被刺伤了,在内心深处,他的确无法拒绝蓝悦的天真活泼,况且她似乎还有一敏感而细致的心,这与他是相似的,并且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一个人大胆地对他说:“嗨,你会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哀伤地发呆。”就哀伤这两个字就把他与她拉近了。那是他的秘密,是一种温暖的秘密,甚至是让他不感孤单的秘密,可现在他终于要放手了,要让这秘密化为灰烬,像以前烧掉秦景的信一般,随风都散开。
平丰在梦里哭了,哭了吗?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