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安排民警警体训练也并不是很复杂的事,过了两日监区就准备按张一波的计划对民警进行分批训练。平丰自上次蓝悦和关铮亮打架的事后就一直心存愧疚,这两年总是抓安全和生产工作却忽略了对监区民警的素质培养。如果萧洒他们技术过硬点也不至于被打得那么惨,想想也确实有点丢人现眼。
于是在训练动员会上平丰要求监区全体民警务必重视此次活动的意义,必须全身心投入参加训练,特别是那些非警校出身的民警如赵季风、蓝悦等人更要苦努力训练,掌握擒拿格斗散打快、准、狠的基本要领,对于年纪较大的民警更应强化体力和耐力的训练。在活动中表现优秀的民警将首先纳入年终的评先选优的资格中。
在张副监区长的亲自带领和督促下,大家的训练还是比较认真的。早上八点钟在监区门口集合,然后再沿着监区院墙右侧的长坡路上下跑个三圈,来来回回总有个千把米。蓝悦以前读书哪受过这般训练,向张一波要求能不能少跑一圈。张一波说计划还有她的参与呢,她都少跑了,其他女民警又怎么看?不能一开始就偷奸耍滑吧,到了后面就更不好开展了,还是跑吧,慢慢跑也把它给跑下来。蓝悦无奈,只得跟在队伍后面跑,等别人都跑完了,她还在吭哧吭哧地跑。萧洒就上前陪她去跑,其余的民警都嘻嘻哈哈笑起来,叫萧洒快牵蓝悦的手拉着她跑,又叫萧洒加油快点追。萧洒自然还不敢去牵蓝悦的手,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又叫冯运杰也快点来,喝酒有他,陪着跑路就没他了,自然指的就是上次还在一起打架的事。说真的,自上次在一起打了架之后,萧洒就感觉与冯运杰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也可以说是革命友情一夜狂增,以前就看不惯他那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半天不放句屁,没想到那天晚上放屁还放得挺及时,打架时也将对方的两个人打得唉哟连天的,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想想自己醉成那个熊样,他还帮他挡了两拳,否则脑袋真要被当场砸开花了。这冯运杰心里本也是喜欢蓝悦的,见又被萧洒占了先机,正是有点不安,见萧洒招呼他,他是又想去又不好意思去。旁边的女民警谢安玲见他那个状态一把将他推到路上,去吧。冯运杰没料到会有人推他,一只脚先跨到路上摇晃了几下才站稳了,大家又是哈哈大笑。再看蓝悦和萧洒俩人,早已跑远了。
等蓝悦跑完了回来,谢安玲说她还小几岁,怎么体力会这会差,是不是因为不想长胖吃少了的原因。蓝悦说没有,就是平时锻炼少了点。谢安玲说也是,大城市的女孩子娇气些,不像她从小就跟着父母亲在这大山里爬坡上坎的,身体素质自然是要好很多。又叫蓝悦别减肥,现在正合适,男人还是喜欢胖一点的女人,又问蓝悦对萧洒中意不。蓝悦也不好回答,就说还在考察吧。两人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又听张副监区长吹哨说准备训练下一个项目了。
其实这个项目是蓝悦想的,她见这里树木多,便想出了个爬树训练项目。张一波乍一听笑得哈哈连天的,随即又说也不是不可以,罪犯要是真爬到树上去了,民警想也得想法给他弄下来。这爬树也是个体力加巧力的活,就把这个项目划入体能训练中。蓝悦对这个项目也是自信满满的,因为她从小就手长脚长爬个杠杆简直是不成问题。
一群十来个人又走到萧洒等单身民警住的平房前,那平房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有一些多年生的杉木,笔笔直直的。到得树林下,张一波先讲了一下爬树要领,又让必较会爬的两个民警在相邻的两棵树上演示了一番,又叫他俩分别带一个组进行训练。这次可难不倒蓝悦了,只见她双手环树两腿紧贴树干呈青蛙状,屁股向上用力抬的同时双腿往上蹭,只几下便向上窜了好几米远。大家都拍起巴掌来说蓝悦行啊,还真看不出来。蓝悦下得树来自是洋洋得意,谢安玲说没想到她还这么会爬树。萧洒巳湊到她跟前竖起大拇指了,蓝悦这又才觉得找回了些面子,而那赵季风憋得个脸通红也还没找到感觉,大家又是一阵乐,也难怪了赵季风,从小生活在小县城里的乖孩子,树没怎么爬过,长得还珠圆玉润的,自然也不怎么爱锻炼。蓝悦又取笑他,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混进革命队伍的。赵季风讪讪地笑她还不是跑得像个哈趴狗一样直喘气。蓝悦笑得又飞起一只手来想去抓他,赵季风便围着几个民警打转。大家看他俩人像耍猴戏般,笑得就更欢了。原来这赵季风是和蓝悦一批考进来的公务员,蓝悦和他熟稔得多,有时逗他简直是没商量。
下午就在办公楼前的院子里进行擒敌拳训练,张一波亲自讲解演示,蓝悦和赵季风等人都听得很认真,觉得这个比体能训练有趣多了,有时又叫冯运杰来给他们指点,也把萧洒当靶子使,一院子的人都欢声笑语着,或许是很久没有这样玩也是工作,工作也是玩的方式了,大家都无比的轻松愉快。
第二天上午又是三公里竞走,其实也就是在大山里转转,张一波不准大家像游山玩水一样走走歇歇,而是必须得甩开脚板住前走,要都到了目的地才准一起返回。那蓝悦自然是吃不消,落在了后面。萧洒、冯运杰和赵季风几个年轻的就跟在后面对她是又拉又扯又说笑,忘却了奔走的压力,大家倒也没怎么落后先前到达的队伍。
下午休息半天,有工作的处理工作,没工作的就自由安排。蓝悦一个人不好玩,还是想到办公室去窜窜。到了办公室才又听说周监区长和林教导被政冶处叫去了,说是因为监区民警和镇上的人打架的事。蓝悦听得心里咯噔直响,偷偷在半边问萧洒和冯运杰,他们都说没有告诉任何人,哪又是谁呢?难道是街上的人?那天晚上出来看热闹的人还是有的,反正就是巴掌大的一个天,大家不认识便也认识了,更何况她蓝悦到这个镇上也快一年的时间了。
平丰在办公室接到政冶处的电话后就知道不妙,挨批评是一回事不说,毕竟他事后也有参与和隐瞒知情不报,到时解释也解释不清,对监区民警来说简直就是影响士气,对开展工作也不利。挂了电话,平丰将林强拉上就往监狱总部跑去。
监狱总部也在镇上,早些年为了便于各劳改大队联系,便划地百来亩修筑了个劳改总指挥部,后来以总指挥部为中心点,四周的商铺门面便兴旺发达起来,应该说这个镇的发展主要还是与监狱的发展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没有监狱在这里,它就是大山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所以镇上的有些老人包括附近的一些年纪大的村民对监狱都还是有一定感情的。监狱为了工作的需要也一直尽量和镇上的人保持和平友好的关系。现在听说二监区的民警和镇上的居民打架了,当然是非同一般的事了。
平丰和林强到了政治处汇报了一下情况,又说两人负有领导责任,对监区民警管教不严导致了些意外冲突,现在已基本解决了,民警们的情绪也比较稳定,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现象。政治处还是批评了他们说他们没有及早发现及早预防,回去以后要认真总结反思,鉴于没出什么大的影响和问题,只让他俩写份检讨书来。
回到监区时已是快下班的时候了,蓝悦、萧洒和冯运杰还等在办公室里。一见他俩回来了就追着问情况怎么样了,政治处的意见如何。平丰看他们猴急猴急的,一脸严肃地说政治处要将他们停职学习一个月,看他们还敢不敢打架。三人瞬间熄了火,蓝悦嘟哝,又不是他们先挑事的,明明就是关铮亮他们先不对。平丰又批评他们难道一点错都没有吗,喝得醉醺醺的不说,嘴上也不饶人。作为一名警察有时还是要有点节制,就算喝酒也要喝到合适,不要喝得找不着东南西北,到时连架都打不赢,丢警察的脸。三人没想到平丰训到最后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面面相觑,又看林教导,他已经在笑了,说周监区长是吓他们的,政治处只叫他们下不为例。三人瞬间又欢喜起来说政治处太通人情了,本来就不是他们先惹事的嘛。听得林强又直摇头,说平丰刚才讲的又白讲了。逗得大家又哈哈笑起来。
笑完了,平丰说人年轻的时候都有个脾气,谁都有可能犯错,此次就当作是他们因为年轻而犯的错,但要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做到能聪明地处理感情与工作的关系,特别是在这个小镇上要记住自己的警察身份,维护与居民的关系也相当于是在维护自己的工作。蓝悦也知道平丰是在暗指她没将情感问题处理好才导致了这场架,觉得有点憋屈,想当面反驳,又觉得这么多人在面前实在不好说,便不发一言听平丰继续讲着。平丰问大家这两天训练的情况怎么样,都说还好,大家也很认真。平丰便说当年自己在警校读书的时候是如何刻苦训练的,有时别人睡觉了他都还在打沙袋。难怪打架那么历害,蓝悦忽然冒了一句出来。萧洒偏头问蓝悦看见过的吗,连他都还没见识过老大打架呢,只听别人说老大参加过全省监狱系统的技能大比武,曾获得很好的名次。林强又说那是当然,难道还是假的,看你们老大现在这副身板,绝对是强猫而不是病猫。蓝又呵呵笑起来,看来老大们早就知道她给他们取的浑名了。
听他们笑闹的时候,平丰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许多时候他都会这样,任凭周围的环境如何喧闹,他会忽然沉静下来想自己的事又或者茫然地看别人表演,仿佛他就只是一个观众了而已,舞台上已没有了他的角色。其实平丰也知道自己有这个习惯,也知道这个习惯就是当年高考以后养成的,那时就认为再多的热闹和高兴都是属于别人而不是属于他的,充其量他只是一个附和者而已。所以在同学们眼中他是一个内敛但也并不是一个很沉闷的人。因为怎么可能是沉闷呢,平丰的体育、歌唱和学业样样都不差,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甚而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好多女生的心。平丰不是刻意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之所以要拼命地投入到每一项活动中只是为了努力地忘记秦景,也或者是在等待未来一个人生的井喷,能聚集所有的能量爆发。他期盼着并小心翼翼地经营着,所以在别人睡觉的时候他还在打沙袋,在别人错愕之间时他早已抢过了篮球飞身上篮,在别人顽强抵御时他还是手下不留情地使力将乒乓球飞铲过去,所以大家说他身上有一股子狠劲。可是在众人面前抱着吉他唱歌时他又是那样深情款款让人心动,他像一道谜一样吸引着那些想解开这道谜的女生。而平丰会把这些女生幻化成一个女孩,那就是秦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看的,在篮球场上他会想像她正坐在场外像一朵淡蓝淡蓝的云注视着他,在乒乓球台边她会发出欢呼悦耳的声音,在听众面前她会嘴角上翘而陶醉。可现实就是那些都不存在了,如今只剩下他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脑袋里也全是她的来信,一封,两封,三封,……可他一封都没回。在冬风悄悄起舞时终于收到秦景无望的呼喊:
平丰:
一学期都已快结束了,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不告诉我任何你的消息,幸好我叫我哥找到了你现在的地址,这使我还有了一个寄托,否则我又该怎么办?说真的,我现在一点都不好,没有你的只字片语,我对什么还有兴趣!?
平丰,我不止千万次地自责自己的傻和不懂事,如果时间真能倒回,我绝对能管住自己让你安心考试。可是你也傻呵,为什么藏着掖着就不早点告诉我呢,否则我也不会傻到那个时候想守住你问一问。
平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自言自语什么了,不知道你的消息,不能收到你的来信,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自我导演,没人响应,没人喝彩。我就在开始怀疑我是否弄错了,难道你真地已判我入地狱了?我甚至央求过哥再次核对你的地址,甚至还想过跑到你的家里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那多突兀,依我的性格,还不能断然做出那种行动。我只相信你是存在的,还是好好的,对吧?
时间对于现在的我来讲仿佛从来没有这样漫长过,漫长得让人难以呼吸。以前我也嫌时间过得太慢,为何不让我快快长大,但现在的慢已快让我停止思维了。你说,我还能做什么?要么,我就希望时间能慢得让人感觉已停止了,我就用不着去知道以后的结果了。
平丰,我还能说什么呢,说得再多也只不过是自我发泄而已,就像是在一间黑屋子里摸索着去找镜子,就算找到了也看不清什么。所以,请给我一丝丝亮光吧,我才能有大致的方向。
千言万语只等着你的亮光。
秦景
平丰心有刺痛,他已看出了秦景的绝望,甚至能明了她每一个字的忧伤,那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忧伤。可他还是不能原谅她,深夜在猛击沙袋时他落泪了,滴滴泪珠里都有秦景或笑或嗔的模样。
第二天,平丰回信了。
秦景你好:
上次的来信我已收到,感谢你的挂念,我现在很好。请你不要多想,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待,所以不必将我放在心上。寒假我可能不回家,要到亲戚家去做点事。自己请多保重,祝学习进步。
周平丰
终究该结束了,可平丰却养成了在众多喧闹中忽然沉静的习惯,并一直保持到了现在。就连上次和蓝悦他们一起在歌厅里敞开喝酒的时候,他也会忽然安静地坐在一边静静地唱上两首歌。蓝悦微醉地端着酒杯和他说,老大,很早就发现你有个特质,会哀伤地发呆。平丰当时听了有点惊惧,是不是有很多人很早都已发现了,只是没有告诉他而已,这让他多不像一个男人呵。可蓝悦像懂他的心思一般,碰着他的杯子说她却喜欢他这个样子,说完一仰头就咕咚喝完了自己的酒。平丰便当她是一句玩笑,心又才释然了一点。
平丰的瞬间沉默没有逃过蓝悦,蓝悦抬高声音说道:“监区长,你怎么笑都不笑一下?”平丰很会掩饰自己,嘴角翘了翘表示他并不是没在意听。接着他又马上叫蓝悦他们要认真训练,别偷奸耍滑,将本事学在自己的身上总还是有用处的,比如他平丰,别人也许会说他是依仗他二哥仕途才这么顺的,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平丰自身的业务素质是过硬的,当年也是以优秀学员的身份从警校毕业的,不然方政委也就是当年的方主任咋会瞧上他呢。
监区长拿自己开涮,萧洒几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又追着问方政委当年是咋瞧上他的。平丰大概讲了一下又指着萧洒和冯运杰说,作为一个男人,他们要是有真本事,蓝悦肯定喜欢得不得了。蓝悦撇嘴说自己才不喜欢呢。大家又笑起来。
一番聊天也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平丰叫大家都散了,食堂的饭菜也可能都涼了,又催蓝悦和萧洒快去。蓝悦走到门边忽又转身说她有机会要向平丰请教几个问题,说完就匆匆跑了。平丰说行,遂和林强、冯运杰便边走边聊出得监区大门又一路来到了镇上的一分叉路口,冯运杰向两人道别便向另一处的民警住地走去。等他走远了,林强说平丰平时很少拿自己说事,今天很例外啊。平丰说几个年轻人太冲,举自己的例子会让他们信服些,又说冯运杰跟着蓝悦他们成天混在一起现在也变得活跃些了。林强赞同,又说蓝悦这女娃子表面上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但实际上却是心细如发,从她平时干工作就可以看得出来。平丰内心默然,不然她也不会发现他的小秘密,比较准地抓住了他的小情绪。林强又继续说据他了解,蓝悦到现在也还没有瞧准监区的几个年轻人,只是和他们嘻笑胡闹而已,搞不好还真要被别的监区的人抢去了,他这个教导员失职啊,失职啊。平丰见他装得一本正经的,又笑起来说女孩子的事最好是随缘,别赶鸭子上架,遵从她内心的意愿选择,不要强逼别人喜欢,到时不幸福了还可能要怪他这个当教导员的。林强说那倒是,他只是暗中了解了一下而已,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像他们当年了。
两人说着的时候就到先到了林强的住点,是离平丰家不远的一处四层的旧砖楼房,因为年代过久,外墙的砖都已成黑灰色,楼前的几颗树倒是常年常新,一直都郁郁葱葱的。此刻正有些孩子在树底下搬弄着些泥土砖块。平丰想豆豆肯定也在院子里和其他孩子们玩吧,或许也正等着他回家吃饭,于是便加快步伐往家走去,可没走两步又心生害怕起来,回到那个家,要么就是看到音容不好的脸色,要么就是又听到她催他交钱的唠叨,有时想想这日子可真没法活,可他当初为什么又偏偏要和她在一起呢,因为赌气吗,因为绝望吗,还是因为无可选择。
当年忽然接到秦立的信说秦景结婚了,他平丰就彻彻底底地绝望了。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信里的每一个字,怎么可能呢,她还那么小,最多也才到法定年龄就迫不及待地结婚了,看来她果真早已把他遗忘了。平丰几乎是手心冒汗地再细细看每个字,秦景确实结婚了!秦立还在信里责备他这几年都跑哪去了,连个信也没有。秦景也是怄气伤心,成绩也不太好。所以高中毕业就闲耍在家,母亲一位同事的儿子在秦景读高中时就追得紧,现在看秦景没事在家就追得更猛了。也不知秦景头脑发什么热死活要同意,父母亲也只好同意了。
是吗,连她父母亲也同意了,他平丰还抱存什么最后的幻想,明明那些幻想是多年以后可能才会实现的,但她秦景还是等不及了。虽然他未曾给她留一字一言,难道她就不懂他的心思吗?他也许会衣锦还乡敲锣打鼓地去找她的,可怪也怪他一直都没有勇气告诉她他的想法。平丰为自己假想的东西懊恼,那明明是自编自导的嘛,可秦立现在为什么又非要牵起一根线连接他在现实和幻想里!?
“结婚前秦景非要让我找到你的地址给你发张请贴。说真的,老兄,要找你的地址并不难,但我并没按她的意思做,因为找到你又怎样呢,你并不想见她,也可以说不想见我和我的家人。如果想见,当年你也不会一句话都不留就断绝了和我们的联系,现在要求你来见还不是徒增尴尬。但是我也不想拂了秦景的意思,所以还是想办法找到了你的地址,希望有机会或者是有缘大家能再见面。”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在活生生的现实里,当年他嫉妒秦立考上了理想的财经大学,他甚至不敢想像当秦立看到光荣榜上有自己的名字之后那种舒畅的笑,本来他们还一起幻想过等大学毕业后他们又一起如何如何挣大钱的,可现在他却滑向了一条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过的命运轨道,当年匆匆而坚决地选择一所警校中专的无奈之举也只是为了以后能有一份工作就行了,那些什么理想抱负早就抛到了脑后。果然,毕业后他以一名优秀学员的身份被分配安排到了这里工作,终于端铁饭碗了,父亲满意了,全家人满意了。他的要求仅止于此就行了。可这么多年他对秦立是做得不够地道,亏他们以前还那样要好。
秦立:
你的信我已收到,很惊讶秦景会如此快就结婚了,我还以为她上哪所大学去了。很感谢你和你妹还能记得我,并告诉我这个消息。
说真的,老兄,当年高考落榜确实成了我的心病,让我很长一段时间一蹶不振,甚至无颜见你们。因为你不知道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独子,家人给予了很高的期望,但是我却让他们失望了,所以你应该了解得到我的心情。特别是像我这种农村的孩子,想跳出农门吃皇粮的思想就更严重了。幸好现在还好,读了三年警校后,我被分到了一所监狱里工作,虽然这里有点偏僻,但总算是吃皇粮了,也算是给家人有了个交待。其实你也知道,这并非我的理想,有时想起来还是有点难受。
现在回想当年咱们在一起的时候确实相当愉快,也感谢你兄妹对我的照顾。我和你妹,确实无什么缘分,我也不敢高攀。你心底也很明白你的家人是不会同意的,包括你虽然认同我这个人,但内心也可能还是不想让你妹跳我这个火坑吧。这些话也不多说了,我现在只能祝你妹幸福。
老兄,瞧得起我这个监狱警察,咱们就经常联系。我再将我的详细地址写给你。
祝好!
平丰
将信寄出去之后,平丰终于感觉能从多年被压的石头缝里透口气了,这才安安心心地和音容耍起朋友来。因为当初认识音容时,平丰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倒是音容三天两头地往平丰的宿舍跑,一来二去,别人就以为他俩在谈恋爱了,有些人更是当面对平丰说他的运气来惨了,能和方主任的妹妹耍朋友,以后当官肯定是没问题的了。平丰心里不可置否,又不是他想尽办法去追方音容的,而是方主任托他监区的李教导员来给他说的。平丰乍一听到很诧异,没想到自己会被那么大的一匹官给瞧上。李教导看他不信,就说在上次监狱组织的警体比武选拔赛中方主任就留意他了,后来看他各方面都还可以,这才郑重其事地找他当这个红娘的。李教导又说这方主任的幺妹长得是还不错,可惜就只是个工人身份,与平丰的干部身份是有点差距,但想想这年轻未婚的女民警又没几个,要么长得歪瓜裂枣的,要么就是眼高一切。监狱又处在这个喝水都不想拉尿的地方,年轻人要想找个满意的确实不容易啊。听着教导员说话,平丰还是想笑,他现在也习惯了这里的民警们有股山蛮仔之风,说不定迟早哪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的。等教导员说完了,平丰首先将自己的家庭情况说了,说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以后负担可能会很重。李教导说他早就知道了,方主任也清楚,又叫平丰仔细想想,有方主任在那搁着,他平丰的前途还用得担心吗?当然,这也是私底下他和他的知心话,平丰考虑清楚了就尽快给他回个话,最好是别拖。
最好是别拖,平丰知道这句话的份量,可心又不甘,他确实还不知道方音容长什么样,这里的民警职工都住得零零散的,他又从哪去了解她呢,想去问别人又是显得多么可笑,不过从方主任的长相推断,方音容应该如李教导说的长得还不差吧。可人又怎样呢,会有秦景好么。平丰会自然而然地又拿来和秦景作比较,这么几年了,他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是与他有牵连的女生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拿来和秦景作比较,特别是在警校,比来比去也比累了,干脆是谁都不理,自己反而就清静了,也就习惯了这种心如止水的状态,心无所属,守心如玉。这止水的状态一直保持到现在却猛然被教导员搅动了起来,瞬间便惊涛巨浪,他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马上去找秦景问问,但可能么?这初夏的雨就绵绵的下着,在教导员说之前就下着,一直下着,下着,下到眼里,落入喉际,归到心里。
平丰还是给家里的人打了个电话,父亲让平丰自己考虑,如果人可以也还是可以答应的,其意思还是叫平丰自己做主,这种事他天远地远的实在是不好建议。挂了电话,平丰还是一片茫然,如果人可以就可以答应,那还不是需要接触了解以后才能知道,关键是这一答应之后也许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方音容第一次见了平丰的面之后见他也没说拒绝,便认为他是同意了,所以才有了后来三天两头去他宿舍找他的状况。但平丰也不知道自己同没同意,反正就和音容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对,其实他多想告诉别人他和音容还在互相了解之中,以后能不能成还另当别论呢。可是他没那个勇气,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还一直幻想着见秦景。这下可好了,秦景终于结婚了,他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只是那雨,一直停驻在心里,将人侵润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