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平丰的心情又会好到哪去呢。工作的压力不说,一回到家音容便又会催他想办法找钱。这段时间这么忙,他哪还有心思管找不找钱的事。这日有点空了终于回家多呆了一会儿,检查了一下孩子的作业,又和孩子聊了一会儿,问她这段时间学校有什么事没有,和小朋友吵架没有,和谁玩得最好。两爷子倒是聊得很起劲,音容见了心情也好了许多,问平丰监区里的事处理得怎样,平丰说差不多了,最忙的时候也过了,但大家现在还不敢怎么放松。监狱现在也在吹要搬迁的风了,虽然具体时间上级也还没安排出来,但总不能再在他手里出事了,他呆会儿再到监区去看看。音容撇嘴说这次出事就怪冯运杰,太年轻了,一点都不冷静。平丰说也不全怪他,监区有些工作是没做到位,以后还要多加强预防管控。幸好那天有王森洋在,处理问题还比较冷静,以后根据民警的性格特点还要做好搭配工作。两人遂又聊了一下冯运杰的情况,平丰说他还在停职学习。音容说前几天在街上冯运杰的妈找到她哭,叫她让平丰到领导那儿去求情别给冯运杰处罚重了,这孩子心思重得很。但他那几天是人影子基本都不落屋,她东忙西忙的也就把这事给忘了。平丰说那怎么行呢,监狱党委都定了,除了学习也没给加其他的处罚。音容又说听他妈谈起冯运杰,还是挺可怜的。平丰喔了一声。音容见平丰心情还好,又问他想到借钱的法子没有。平丰说他快了。这恐怕是两人第一次没有为借钱的事而争吵。
平丰出门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走在路上给林强打了个电话,叫他有空了问问冯运杰这段时间在政治处的学习情况。电话打完,人已走过了镇街道,四周就安安静静的了,但能分外听得见田野里、树梢上的各种虫儿鸟儿在夜色里的歌声,甚至得听见花开花落,草长苗飞的声响。月光冉冉,在树叶狭缝中轻舞,投波到地面,平丰会随着这波的晃动轻踏自己的脚步。这样的夜,他会喜欢。给秦景打个电话吧,打个电话吧……
平丰在心里数着,自上次秦景来监狱又走后他们到底有多少次电话联系。两人在电话里聊几句后会忽然都不说话了,彼此沉默着。平丰试图想听到有关她那边的声音,有时有孩子的叫嚷声,有时就什么也没有,就像隔着个无声的世界,努力想听却什么都听不到,自己便如同聋了一般。平丰感觉很不好,就害怕这种感觉,很多时候会有一瞬间的冲动想主动打电话给她,但害怕那种聋了的感觉便放弃了,后来秦景电话也来得少了,猜她也可能是害怕这种感觉吧。于是平丰决定先给秦立打电话。秦立看是他打来的电话自然是高兴得紧,问他这段时间都忙什么去了,也不给他打个电话来。平丰又怪他为什么不给他联系,他这个山大王并不比他这个铜臭老板闲。两人在电话都笑起来,平丰喜欢和秦立胡吹乱侃的感觉,这让他很放松。自当年给他回信说明原因后,秦立也没怎么计较他,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联系着,时间久了隔阂便也淡了,特别是第一次约好时间见了面喝了酒之后,两人基本上就没什么生份了,当时都喝得个酩酊大醉。秦立扯着平丰问他想不想见见秦景。平丰糊里糊涂地说想,想啊,随即又乱摇着头说不,不想。秦立又抱着他的脖子晃,你,你个鬼儿子,还跟我假打。平丰被晃得想吐,张口喘着气说,老,老子就是不想了,反正她,她也不会嫁给我了。一提劲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完。秦立又摇摇摆摆地去找服务员,说给他找个陪喝酒的人来。转身回来时,平丰已吐得满地都是,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秦立哈哈笑,好,好你个周平丰,给老子装。说完就栽倒在沙发上,没过一会儿也哇哇吐起来。平丰使劲睁开眼瞄他一下又闭上眼睛,心里还是有点明白,也觉得好笑,今晚喝酒实在是喝得太多了,把几年的酒都给喝完了。两人醉得呼呼大睡,就在那夜总会里呆了一晚。
这是平丰多年以后第一次和秦立见面,两人本来也早就说找个机会聚聚,但要么不是你忙就是我忙而总是错过机会。这年春节平丰不值班,恰好那秦立也有得空回到县城老家,两人才终于说好了见面的时间。
酒醒第二天,两人仍然有点晕晕沉沉的,平丰也不想这么快就和秦立别了,回到自己老家,父母亲又会问长问短,所以便又和秦立混了一天。中途那秦立不止一次说有机会也叫秦景来,三人在一起可又好了。平丰便存了这份心思,有机会总能通过秦立见一见秦景了。没想到这份心思会等了两年的时间才得以实现,是第三年的劳动节,平丰带着音容和孩子回老家看父母。接到秦立的电话,说他已回到家了,这次秦景也在,叫平丰有空到县城里来玩。平丰听了整个人就像燃烧了起来,恨不得立即就飞到县城里去,给音容请了个假说到城里去会会同学,第二天就回来。
走在通往县城的乡间路上,有满目的青翠红黄,是田野里庄稼的青,是路旁树叶的翠,是山间野花的红,是天际朝霞的黄,平丰明媚着。他会回想起当年他提着一包瓶瓶罐罐的腌菜走在这路上,是专门拿给秦景一家人吃的。自打秦景听秦立说平丰妈妈弄的咸菜特别好吃后,她就记挂着叫平丰有空带点来也给她尝尝。那段时间正逢只剩一周的时间就要期末考试了,平丰头周带的咸菜早就吃完,本也打算等试考完了之后才回去的,听秦景念叨便起了心回去。周末回到家后平丰让他妈选了好几种腌菜,有萝卜腌的萝卜干,有青菜头腌的榨菜,有大蒜青椒泡的咸菜,又用菜油和猪油混合将榨菜炒香。忙活了半天,第二天一大早平丰便带着这些装着腌菜的瓶瓶罐罐走在了返校的路上。那时路上的心情也如今吧。平丰也会想起秦景立即打开瓶盖边吃边直咂嘴说太好吃的样子。她又捧回家给她父母尝,她父母便邀请平丰到家里去做客,平丰实在推不掉便战战兢兢地去了。她的家多美啊,一栋带院子的古朴小楼房,处在城市与郊区之间,四周树木繁多,不像城里的单调,老远看去周围零零散散的一些房屋反而成了那片树林的点缀,像深海里的贝壳,像蓝色天空里的彩云朵朵。她家的院门前也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将院门都快遮了一半了。“吱呀”一声推门进去,又有些花草藤架装置在不大的院里,简单而清雅。这与她家的书香门第是相符合的,秦景祖上两辈都教过书,爷爷还担任过县教育局局长,而她的爸爸就是他就读中学里的教导处主任,妈妈也是一名小学教师。当时他是多么拘谨,可他们一家人却一点架子都没有,也是普通人般的温和而简单,都极力夸赞平丰妈妈腌的菜好吃。他不好意思了,而秦立则大叫他以后就开家腌菜公司,请平丰的妈妈来当技术顾问。大家都笑起来。
秦立,也许在那时就已展现出了他的经商头脑,果然会在以后走上从商的道路。而他呢,与自己想当医生的初衷却相去了甚远,可他现在不是医生么,只不过是医治人灵魂的医生罢了,可是要医治人的灵魂又是多么艰难,他到现在都好像没取得什么成绩。平丰遗憾地想着,可这些在今天都算不得什么了,因为终于能见着秦景了。
其实见了面也没有什么,没有想像中的大喜大乐,也没有想像中的拘谨尴尬,只有熟悉,老朋友一般地熟悉而已。秦景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身着白色裙装的她显得更成熟知性一点而已了。
平丰在电话里又问秦立在忙什么呢,秦立说还不是忙些生意上的事,事业做得大点了,人也累得要垮掉了。平丰就说把有些事交给秦景去做嘛。一提到秦景,秦立又骂起了秦景的老公,说他简直不是个人,守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不要,还成天在外花天酒地,等他有空了他非去捶他不可。平丰有点着急起来,问到底是咋回事。秦立说反正就是两人性格不合,两人老早就在闹离婚了,要不是看在两个娃儿的份上,秦景早就和他掰了。上次带她到监狱来玩也是为了给她散心的。
不知怎的,听到秦立说秦景要离婚了,平丰居然有一点窃喜,他使劲压制住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也很卑鄙自己的这种私心,但就是摒除不掉,脑里想的就是秦景要离婚了,秦景要离婚了,她什么时候离呢,什么时候呢。直到秦立在哪边连续喂了两声,平丰才反应过来含糊着说秦景的老公确实不是个人。秦立又跟着骂,简直就不是他妈个人,当年就瞧不起他人品,可秦景就是要嫁,这下可好,也活该她自找的。骂够了,秦立沉默了一下,问平丰在听没有。平丰说在听呢。秦立叹口气说要是当年秦景能嫁给他平丰也会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平丰惊了一下,实在没想到秦立会这样感叹,就像钻到了他脑子里一样。平丰急忙说自己怎么会有那福气呢,想都不敢想。秦立反问他真没想过吗。平丰就不开腔了。秦立又感叹这么多年妹的苦只有他知道,对他平丰倒是念念不忘的,这可能也是导致她离婚的一个原因吧,要是其他女人仗着男的有钱死乞白脸地也要过下去。可秦景哪是在乎他的钱,就是她不工作,他这个哥拿钱也够她花的了。
平丰听他一口一个妹的叫着,就是无比的羡慕,那是他梦里曾做的事。他知道秦立爱他的妹妹,有种母子相依的深厚感情,因为兄妹俩的父母常忙于工作,而作为女孩子的秦景打小就像个小大人似地照顾着秦立的起居生活,做饭洗碗做家务。而秦立又调皮得紧,秦景则像个母亲时时为他遮掩守护,所以秦立便少挨了父母的许多打骂。秦景父母也常说幸好生了个懂事的秦景,不然这个家不知会被秦立闹腾成什么样子了。平丰都知道这些故事,听他们父母说过,也听俩兄妹打趣说过,当时就想谁要是娶了秦景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喜欢她的心情就更甚了。谁想到娶她的那个人不知道珍惜,反而还将她离了,难道只知道吃狗屎吗。平丰想到这里有点恼怒起来,骂秦景以前那老公真不是个东西,是他妈个混账。秦立没想到他会这样猛然地一骂,愣了两秒,也接着开骂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两人骂完,平丰问秦立也是不是这样的人,秦立说他才不是那样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他还爱着他老婆呢。两人遂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好一阵。
这时平丰差不多已走到监区门口了,罗大姐正在店里忙活,见平丰来了就招呼了一声。平丰也不知道自己答没答应,反正就是急急地走着,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想的秦景的事,哪还有心情管自己答没答应。走到办公楼里路过管教办公室,见蓝悦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便以为她又有什么事了,也没招呼,直接就往自己办公室去了,到了门前刚拿出钥匙要开门时,蓝悦支出半个身子说监区长又来了啊。平丰啊了一声便快速进了屋,此刻谁都不在他的眼里。
平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拿出手机摆弄着,怎样问秦景呢,向她说什么呢,现在有了手机是挺好的,可想表达的东西却不尽如意了,全都是些短平快的快餐内容,哪还注重你的真情实感。以前写信的感觉多好呵,想说就尽量说,表达得淋漓尽致。平丰会想起当年秦景给她写的所有信,可他在毕业前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一把火给烧了,看着那吐露的火苗渐渐熄灭,平丰才发现自己脸上有了眼泪,他的青春终于被祭拜,但无人知晓。今晚又怎样说呢,平丰万分猜测秦景现在的情况后还是编写了一条短信:秦景,近段时间可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你可能很忙吧,所以不敢打扰。近段时间我也很忙,因为监区出了点事,再加上监狱正在准备搬迁前的工作,所以有许多的事要做,也许过不了两年我们就会搬往城市了。那时我和你兄妹俩就离得近些了,想起来就是件高兴的事。说真的,人这一辈子无论走了多少路,交了多少朋友,始终都要回到最初的原点,而最初的东西就最纯,最值得怀念和信任的。所以我也希望你能信任我,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向我倾诉,我会认真地听,认真地帮你分析,虽然效果不一定好,但心是真诚的。好了,但愿一切平安。
短信写完了,平丰感觉像写了一封长信,又仔细读了两遍,生怕写错了什么,然后将才将短信发了出去。平丰就忐忑不安地耐心等着。正等着时,听到敲门响。平丰问谁啊,蓝悦答应,是我。平丰便起身去开了门,见蓝悦端着个小电水壶。蓝悦笑说怕他加班没水喝,给他烧点开水来。平丰说谢谢啊,蓝悦就已经闪进来了,见平丰桌子上什么文件本子也没有,说平丰原来没加班啊。平丰说他只是到监区来看看,有时守在这里心里会踏实点。又问蓝悦在做什么,蓝悦说她一个人也不好玩,也只到办公室里来混混时间。平丰说办公室里有什么好混的。蓝悦笑他也还不是来混的。平丰说自己是来工作的,她一个小女子有空了不去玩,尽在办公室里磨着干吗。平丰嘴上说着心里却也奇怪蓝悦这段时间好像总也呆在办公室里加班,也少与萧洒、赵季风几个年轻人厮混在一起了。平丰便又问她怎么不和萧洒他们几个人去玩呢。
平丰本正站在窗子边望向对面的监舍时说这些话的,说完偏头过来看蓝悦,却发现蓝悦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自然是被吓了一吓,而蓝悦呢,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平丰一时也有点恍惚,好像有很多次都被蓝悦这样怔怔瞧着,难道他脸上真有什么啊。平丰心里有点慌,想拿手在脸上摸一下。而蓝悦却马上说,别动,伸手就在平丰的头上拂了一下,拿下来一看才是一片很小的树叶,又说平丰的发型都乱了。平丰有点尴尬,肯定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树上的叶子掉落下的,平丰对自己全身最满意的地方便是自己的头发,又浓又黑,有时看一下镜子连他自己都觉得不错,只是曾听长辈们说过头发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代表命硬命苦会操心,头发太少也不是好事,代表命薄福薄。他当时听了嗤之一笑不以为然,但到现在他还真有点似信非信的了,但内心也从不拒绝自己拥有这一头秀发。听蓝悦说自己的头发乱了,平丰很自然地就去摸了摸头并尴尬地笑了两声,心里又想要是没有这浓密的头发,他肯定更没有自信了,特别是在女人面前。想想又觉得好笑,面前还是个小女孩呢,他比她可大十几岁。遂又问她萧洒到哪去了。蓝悦撇嘴说肯定又打牌去了。打牌斗地主是现在民警下班休息时喜欢的娱乐方式,三个人凑在一起就可打,钱呢不是在你荷包里飞就是在我荷包里飞,特别是到了发工资的时候,大家就更喜欢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打了。平丰并不反对这种娱乐方式,因为处在大山里,大家的娱乐方式本来就少,若什么都不能做就只准守着几个光脑袋,他们不被憋疯才怪,有时他自己也还要参与,只是在开会时会强调大家注意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不准把赌搞大了,否则伤了和气就太没意思了,若是有人因为搞赌而闹得影响了工作就坚决踢出监区去。在平丰监区,大家一向都和得来,所以倒也没有因为这些事而闹得不团结。这让平丰多少感觉还有点欣慰,说明大家还是支持理解他的,他也该多想想他们才是。平丰遂又开玩笑说蓝悦这么久了都不同意他们哪个人,肯定是把他们气跑了。蓝悦盯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是啊,她是一个都不喜欢。很难得见她如此安静,却还带有一点点哀怨,平丰有点不习惯,但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便一时都没了话。
过了几秒还是蓝悦打破了沉闷,说她的妈妈现在倒是催她能找个喜欢如意的,但她爸却叫她不要了这份工作,别在这里吃苦受罪。平丰很有点惊讶,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立即问她真不想干了啊。蓝悦笑,自己还没说会辞了这份工作呢,如果平丰真舍不得,她会考虑暂不忙辞的。平丰没管她玩笑,只说监狱过两年也要搬往大城市了,条件也会好起来的,以前是有些年轻人刚一来这里便不要工作了,原因就是这里的环境太落后太恶劣。这两年已好多了,她蓝悦一个省城娇小姐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蓝悦正想说她不是什么娇小姐时,平丰的手机却“嘟”地一声响了。
平丰迅速拿出裤包里的手机,果然是秦景的短信:平丰,短信已收到,感谢关心。你讲得很有道理,我也深有同感。我的事你可能也从我哥那里知道了,有时我也责怪自己以前的盲目冲动,但那都已成为了事实,我现在也无法改变。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我还能得到稍许安慰,觉得也不是那么糟糕了。相信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好的。你现在怎么样?上次来玩了之后,觉得你工作生活还不错吧,但愿你安稳多于不安。
秦景,就是这样一个敏感的人,难道她已看出了什么?平丰仔细分析着最后的两句话,安稳?何为安稳,人到中年就该安稳了?要超过一切不安定的因子才好吧。平丰有一丝丝苦,秦景的礼貌分明就是一种生分。不甘心,平丰又立即回短信:也要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还将就吧,就是工作家事都挺多,有时是很烦。今天终于能有点空了,所以找旧友们聊聊解解烦,没吵闹着你吧?
那边回:没有,怎会呢?还要谢谢你的问候。
平丰能感受得到她的真诚,又发短信说道自己快到中年了还面临着许多生活琐事,有时确实很累,只怕到时还要向她兄妹俩求助。秦景回信说当然没问题,只要他俩能帮得上。平丰看到这句话很是感动,又立即发短信说谢谢,问她现在忙不,若忙就不打扰她了。秦景回,说她现在是还有些事要处理,冯铮亮正在楼下等她,等空了她再与他聊。
关铮亮,现在应该干得不错吧,是他介绍给她的,给她当司机兼贴身保镖。这是他当时开玩笑说的,后来打电话问她那小子到底怎样。她说很聪明很有悟性,现在还真成了她的好助理。平丰知她是因为他的原故所以才这样看重关铮亮的,此刻竟有些羡慕起关铮亮来,至少他还可以天天看到秦景,而他自上次秦景离开后又快一年没见着她了。真是人各有命啊。平丰这样想着时才又发现蓝悦已不在办公室里了,她什么时候出去的也没察觉到,可能就是刚才埋头发短信的时候吧。没管她,平丰又想自己终究还是有点卑鄙,与秦景聊天时有意无意都在往求助她的意思上靠,带有很大的目的性,秦景可能懂,但仍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让他很是宽慰。有了秦景的允诺,那不是跟得了尚方宝剑一样了,这借钱的事总算有点眉目了。平丰的心踏实下来,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释重负的感觉,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背负在身上的巨石终于要给扔掉了。平丰准备回家。
路过管教办公室时,发现蓝悦居然还在。蓝悦也叫平丰等等她,她也准备走了。两人于是同路出得监区大门来,罗大姐可能也要关门了,转身看见是他俩,便说天太黑了,小心路上的坑坑洼洼,又问他们需不需要手电筒。平丰说不需要了,这路早就踩熟了,摸着眼睛也能回家了。两人于是又告别罗翠华,说说笑笑地很快就到了镇上。快分别的时候,平丰问蓝悦需不需要送她到宿舍楼,女孩子家一个人会让人不放心的。蓝悦调皮说本来就是嘛,还用得着问她。于是两人又向右边的一条小巷子拐了进去。小巷子很窄,两人并排走还有点困难,蓝悦便在前,平丰便在后。因为路不是很熟,再加上巷子两旁的房屋大多掩上了门,就算没掩上的也只是透露出了点昏暗的灯光,所以路上的光线便不是很好,平丰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不小心头还触到了人家挂在屋檐下的衣服裤子上。蓝悦叫声慢点。也还有人端着盆水往路上泼的,幸好离蓝悦俩人还较远,否则早就泼到了他们身上。那泼水的妇女见有人走近,盯了两眼又转身跨进屋去,一个约四、五岁的小孩伸出头在门边看,只听得被叫道:“快睡觉去。”等平丰他们走过了,木门又被“吱呀”一声给关上了。平丰猜想那妇女刚才可能倒的是洗脚水,遂又问蓝悦是否习惯这里的生活。蓝悦说有什么不习惯的,来了都快一年的时间了,不习惯也变得习惯了。平丰说这里的环境比起大城市来确实差远了,也难为她这个大小姐居然还住得惯。说着的时候两人就已走到了蓝悦的住点,小区宿舍外是约一人高的围墙,墙顶面上还安插着许多乱七八糟的碎玻璃片,是以防有人会翻墙入院。墙面上攀附着些滕蔓枝条,是些民警家属闲来无事时在院墙内外栽种的蔬菜瓜果。平丰当然知道这里,也是附近监区一些民警职工住宿的地方,里面有一栋两层的老砖楼房,很早以前是用来招待外来办事人员住的,后来狱总部另修了招待所,这里便成了附近监区单身女民警职工住的地方。蓝悦开玩笑问平丰敢不敢到她那去坐坐,平丰说算了。蓝悦走到院门边给守门的招呼了一声,转过头对平丰挥了挥手嫣然笑道:“周老大,拜拜。”说完就钻进门里了。
平丰本站定在几米远处,看着蓝悦进了门忽然又想起了秦景,当年他也曾踩着这样静静的夜送秦景入门,那场景从来没褪色过,反而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鲜艳。平丰知道那都是他自己涂的色彩。此刻,秦景还在忙吧。平丰掏出手机又将刚才的短信内容看了两遍,便准备删了,正在删的时候,来了一条短信,却是蓝悦的:“老大,谢了,今晚的夜色真美!这是我来这里之后看见的最美的夜色!明天见。”平丰的心怦怦跳了几下,这小女娃子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