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斯查家的工人进山采茶去了。中午回来摊开萎凋,西子俊一直盯着茶叶,萎凋过程中,泛出一阵阵淡淡茶香,西子俊想,这是昨天加米说的香系列的哪种香呢?第一次闻到这种茶香,顺手抓起一把闻了起来,深吸,茶香沁入心肺,让他感到神清气爽,身感舒适。
印响看着西子俊陶醉的表情:“知道了吧?加米董事长说的香而不扬,我呢,用满怀韵味的少妇形容普洱茶的特性,香而不扬,醇厚不闷,魅力无穷,可存百年,传家传世。”印响说起这事,就像个阅女无数的老男人。
“真有那么好吗?说起这事,你怎么像个阅女无数的老男人?”西子俊挑逗起印响到。
“当然了,我每年都来这里炒茶,一年四季天天喝茶,对茶有了深度认识,何况我是个具有细心观察品质的人,爱学习的人,自然有些悟了。”
西子俊着了迷似地听着他讲话。
斯查从里屋走出来,摸摸簸箕里的鲜叶,说:“可以炒了,这茶炒出来肯定好看好喝,你看这芽叶,虽然没法和古树茶比,但油亮、韧性也可以,炒出来茶条会很好看,也会很柔顺,茶汤会比古树茶单薄点,层次感也会比古树茶弱些,但也是同类中的好茶。关键还有后面炒茶环节,如果炒不好会把这高品质的茶搞坏了,所以,炒茶不但是体力活,而且是技术活,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练练,身体还得扎得住。”
斑鸠走向高灶后面,起火去了。不一会儿,锅有了一定的温度,斯查说:“我们试一下锅,这锅昨天晚上我家里人就清洗干净了,清洗干净过后用去年留下的小树雨水茶煮沸,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清除闲置了一年的锅杂味。”
他边说边把手掌伸到锅口面上的空中,掌心掌背翻了几次,测锅温辐射在空气中的温度。“炒茶人一定要凭经验知道这锅面温度大概就到了多少度,基本上到了二百八十度左右就可以开炒了,炒普洱茶,锅温是很重要的,特别是第一锅的温度,一定要掌控好,掌控不好,茶炒出来或有闷热味或有高火味,甚至会出现糊豆味儿。所以,锅温把控和炒茶的手法,翻、抖、焖、撒同样重要。炒茶炒成师傅,不是简单的事,要多练,多总结,才能把控好,第一锅把控好了,后续火候的把控就会事半功倍了。”
开炒了。印响忙着去把簸箕上萎凋好的茶倒进大竹箩里,倒了四个簸箕的茶,问:“查哥,四簸箕够不够?”
“够了。”斯查应道。
印响和西子俊就把大竹箩抬到灶台上直接倒进锅里,茶叶遇到热锅,瞬间发出哒哒哒地叶子破壁声,斯查开始炒茶,哒哒哒的炸声,随着时间越来越小直到消失。炒了三十几分种,斯查汗淋淋的,直到满满一锅变成了一坨柔软、泛白,泛出淡淡花蜜香的茶了。
西子俊看了斯查炒茶的整个过程。一会儿叫斑鸠加火,一会儿叫减火,娴熟的翻、抖、焖、撒的炒茶动作,敬佩得不得了。
正是夕阳西下,柔柔的夕阳余晖映照在这无围墙的炒茶间,映射在斯查汗淋淋、轮廓分明的脸庞,形成了一副刚柔相济的画面。映入西子俊的眼里,成了独特的风景。
一锅自然香、花蜜香的茶,在斯查的巧手炒制下出锅了,装在竹箩里,待凉揉条。
西子俊和印响站在斯查旁边听讲,主要是针对西子俊说:“你要学炒茶,从洗锅开始,来,你过来,用湿毛巾把锅擦干净,再用这个扫把扫锅,锅里不能有任何残留物。”
西子俊戴上白棉线手套,拿起湿毛巾,手伸到锅边,锅温把他吓得缩回了手,印响着急地走近西子俊:“还是我先来示范吧!你在旁边好好看看。”
印响从西子俊手里接过那块湿毛巾,用娴熟、麻利的动作擦洗起锅来,冷湿毛巾擦锅发出嚓嚓的声音,锅里的湿毛巾冒着烟,西子俊看着冒出了冷汗。
锅洗好,印响接着炒茶,叫管火的斑鸠加点火。这时,斯查才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擦汗,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休息。
西子俊一直站在印响的旁边,很仔细地观看着印响的一举一动,印响也边炒边讲解:“你看,这个叫翻,焖几秒钟,接着抖、撒、收,这样反复,掌握好火候,从茶在手掌里的手感和散发出来的香气中判断是否炒好了。还有一个简单的辅助方法,拿几根茶叶出来,检查梗部的韧性,梗部韧性好,折叠时不易脆断,说明茶炒好了。但是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辅助判断依据,没有技巧的话,炒出来的茶会夹生,甚至会出现叶焦梗生,梗红等现象。”
这时,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斯查站了起来,走近印响,伸手抓了一把茶,说:“可以出锅了,忙着讲解也不要忘了出锅,要不,废一锅了。”
“是了,查哥!”印响这样应着斯查,叫西子俊拿个竹箩过来,把茶从锅里一把一把地捧出来装进竹箩里,待凉。
斯查说:“子俊,印响的理论可厉害了,教我们茶农用语言表述这些是很难的事,所以,你跟他学就对了,先从理论上认知,再实操炒茶,理论结合实操,你会学得快些。你们会更厉害,因为你们可以用文字记录成功与失败。”
“查哥谦虚了,你们祖祖辈辈种茶做茶,你们才是我们的师傅。”印响谦虚地回应斯查道。
“没有时间谦虚啰嗦了,揉茶吧,再不揉就凉过了,凉过了揉出来茶条就不好看,而且,影响到口感。”斯查这边说着,印响那边开始揉捏斯查炒的那锅茶,向西子俊示范揉茶的动作,边揉边讲解:
“揉茶的力度很重要,不能太重也不能无力,要用巧力,顺时针揉十下,反时针揉十下,这样重复几次,边揉边看,揉好了就理条,一把茶这样轻握在左手心里,用右手一点一点拉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簸箕上,晒出来茶条直直的,十分好看。”
他们把揉好的茶装进簸箕里摆到晒架上,开始揉捻西子俊炒的茶。
斯查看着他们汗淋淋的样子,特别是西子俊,那白嫩的脸颊上汗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还好,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一条毛巾,他们都会用毛巾擦汗,不至于让汗水滴入茶里。
两锅茶都揉好摆上了晒架,西子俊就直接不擦汗了,让汗水随意流淌在脸颊流入脖颈。
斯查心里产生了怜惜,说“进屋休息会儿,冲个澡吧,下午饭去布朗寨岩赛布家吃过年饭,他们桑康比迈,他早来电话了,叫我带你们一起去过年。”
“太好了,子俊,这里是你的福地呀,第一次来就遇上祭茶活动,又遇上桑康比迈,有这么多好事都被你遇上了。”印响兴奋地说到。
“那当然好。”西子回应道。
西子俊对桑康比迈这个布朗族的重大节日没有半点概念,所以,不惊不喜,坐上斯查的车就走了。
岩赛布在台上演出,一时忙不过来招呼他们。他们在过年活动场上,他们挤在男男女女的观众群里,看演出,布朗弹唱,把西子俊他们带入了喜庆的桑康比迈气氛里。享受着布朗歌舞,布朗弹唱的美妙。
歌舞结束,台下的观众都被邀请上台,和村民一起跳舞,学着他们随意动脚动手,个个乐在其中,开心不已,忘了人间一切烦恼。在人山人海中,西子俊看到了隔着他好几个人的加米,发出“董事长也跳啊?”的疑问。
“肯定,这是和茶农打成一片最好的方式,亲民的表现。再说,,这边的老板,什么董事长呀都一样,你以为是电视剧里拿腔拿调的那种吗?不是的。”在他前面的印响这样简述给西子俊听。
跳了好一会儿,主持人宣布,桑康比迈文艺活动结束,来宾们到各家各户吃过年饭。
他们随岩赛布到了他家,刚到门口遇见了加米和她的团队,也是来岩赛布家吃过年饭的。在饭桌上,作为东道主的岩赛布先向大家敬酒,随后斯查敬酒岩赛布和加米。印响带西子俊向岩赛布敬酒,向斯查敬酒,再向加米敬酒。敬酒的刹那间,西子俊注视了加米一眼,好像比之前的好奇多了几分胆怯。
加米看到西子俊跟在印响后面胆怯的模样,落落大方地解围到:“来,两个小男孩,把酒喝了。”说完自己先喝下了酒。
西子俊看着她一口喝下小半杯酒,被吓懵了似的愣在那儿,看印响也喝下了,随即喝下了小半杯酒,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宴席继续,直到太阳落山,客人们陆陆续续告别岩赛布家,下山了。
西子俊今天真的喝多了,一路上醉言醉语,无处安放的思绪飞来飞去。对着印响大声又断断续续地喊到:“那个叫、加米的,是、什么人?她、怎么那么、厉害?喝酒也厉害,像个全能女神。”
“可以算,她确实个厉害的人物,在我们看来那么完美,但她也应该有缺憾,至今未婚,说不定还有其它我们不知道的缺憾呢。”印响这样回应西子俊。
“意思她很大年纪了?”西子俊发出疑问。
印响没有回答,司机斑鸠先回应了西子俊的问题。“应该比你们大六七岁。”
“据说追她的人排成长队,民间流传很多关于她的传说。”印响说道。
“有趣吗?”西子俊问。
“当然有趣,就不告诉你。”
“说说呗,以免你坐车无聊,瞌睡。”
“那就睡呗。”印响说睡便睡,一会儿就呼出了鼻息声。
斯查没有下山,印响睡着了,西子俊和司机斑鸠不知道聊什么,就问了些这边有几个世居民族呀?人口情况呀等等情况。不要看斑鸠是个司机,他可能有条不紊地给西子俊讲述了很多本地文化。
西子俊此行,没有学会炒茶,但真真切切地体验了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