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语文已结束,网上已经公布了试题及答案。利用中午守学生的时候,他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试题,结论是偏难。语文这门学科是靠长期积累的,无论是语感还是阅读写作能力,没有个两、三年是形不成一定水平的。他接班的这一年,能做的也就是夯实基础,尽量狠抓学生日常的学习习惯,想办法传输一些实用的应试技巧,能力水平方面只能自我安慰式的尽力而为。根据此次中考的难易程度,他基本可以判定这两个班的成绩水平,参考学生的平均分在95——100之间,不出意外的话全及格是没有问题的,但120以上高分肯定寥寥无几。不管怎样,完成学校定的目标任务是没有悬念的,可以交差了。遗憾的是,这样的成绩不能出彩。这几年中考趋势就是这样,语文越考越难,阅读量越来越大,不全方位、长时间下功夫就想取得好成绩,无疑痴人说梦。况且他总是接班,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再次下定决心,从下一届起,如果还教语文的话,无论如何,也要从起始年级开始。
这下不用为中考操心了,考完就该放下,心思要转移到目前这个班上。他把上午的书写作业抱到教室里,一份份批阅打分,一边打一边念相应的学生名字。点一个名字,就让该生站起来,一边打量学生,尽量使人和名字对上号。作业批阅完成,他已记住十来个学生。再一一把本子发到学生手里,算是第二遍巩固了。发完后,他站在讲台上,看着每一个竖行的学生,心里默记他们的名字,有想不起的就看看名册表。认了一圈,丢开名册,再来一遍。到午自习铃声响起,他几乎已认完了班上的四十几个学生。当然,这是在座位不变的情况下,如果要准确无误,还得再亲自发一、两次作业,加深印象,才能做到看到人就能叫出名字。所以本周内,座位暂时还不能调整。
回到办公室就看见一条让他很无语的消息,学校发的中考阅卷名单里居然有他,真不知道这工作是怎么衔接的。他既已接班,就理应不安排他阅卷。这八五班的情况,学校又不是不清楚,他要是耽搁几天去阅卷,不知道班里会出什么岔子。现在正是节骨眼上,局面没打开,后续就麻烦了。别说这样的班级,就是他以前亲自带的班,也不敢托大。所以外出培训啊,教研啊,他能不去就不去。对于现在的班,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辛辛苦苦一个月打造出来的习惯,有可能一天就打回原形。为什么呢?因为即使学生养成了一定的习惯,那也是他这个班主任施加给他们的“外在”压力,而并非他们自觉形成的“内在”动力。换句话说,那是浮于表面的形式主义,而非深入心灵的班级文化。
于是他走到外面打电话询问教导主任,对方说是教培中心根据毕业班老师的名单安排的。是谁安排的,他不想过问,他只想表达自己这次不能参加阅卷的意思。教导主任愣了几秒,还是劝他去,既然都安排了,也发了通告,不去是不行的,严重的话会受到纪律处分。其实老余知道,现在调整名单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况且也有不少毕业班老师没被安排阅卷。只是人家嫌麻烦,现在调整的话,于下,那些之前没被安排的现在安排去,肯定有意见;于上,少不得要不被上面主事的说几句。
“那你们想办法啊,要不撤换我的班主任工作,要么调整人。我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况且从未有过还在上课的老师参加中考阅卷的先例。”
“哎呀,老余,也就两三天的时间,耽搁不了多久。我看过时间,有一天还是周末,也误不了什么事。”
呵呵,他倒没有注意阅卷时间,不说还好,一说更冒火。敢情人家放周末休息时他阅卷,然后人家继续休息,他回校继续上班?他倒不是非要计较这点,但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次坚决不行,你们调一个没阅卷安排的去吧,我这边刚接手八五班,走不开!要是不调整,我就自己去教培中心,让他们调。”
软磨硬泡的,教导主任终于答应做出调整。
走进办公室,正听见两个女同事再说八五班。
“余老师,你可以啊,刚接手五班,我看班上就有很大的转变。”一个女同事说。
“就是,就是,余哥就是厉害。你不晓得,以前一下课,哎呀,整个走廊闹麻了,听着都烦。你看现在基本上清清静静的。”另一个附和。老余脸上微烫,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快的,还要慢慢来。”
“谦虚了哇,你不晓得,以前这个班……”,正说着,办公室门被推开,大家一看来人马上不说了。
进来的是小郑,推门动作虽然不重,但看得出来是有情绪的。不知道刚才两位女同事的话,他有没有听见。幸好自己没说什么,要不然又加深一层误会。
小郑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招呼,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那里,开始收拾东西。
老余也没有招呼他,埋头准备下午的课。教材上还有一些小知识得收尾,以便接下来展开复习。
“小郑,你要搬办公室啊?”一个问道。
“嗯”
“搬哪里呢?”
“搬哪里?领导想喊我搬哪里就哪里啊。”
话是聊死了,也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吧。办公室又陷入沉默,只有小郑收拾东西得声音,
老余很想开口说两句安慰话,但到了嘴边却难以出口,万一弄巧成拙,不是更让对方难堪?沉默是金,适合用在这种场景。
“哎呀,两位姐姐,我就不陪你们了哈。感谢这两年,两位姐姐的帮助。”小郑抱起电脑准备往外走。
“哎呀,小郑没得事,想开点,哪个都有遇到不顺的时候。”
“放心,我没得事,我有啥子事呢?反正啊,学校有的是能干人,也不缺我一个。”
两个女同事,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接口了,知道他别有用意,不能给他搭话架子啊。
小郑抱着电脑终于走了,老余摇摇头,笑了笑,继续准备他的课。
两个女同事也不闲聊了,看样子小郑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完,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推门进来。
备好课,他到教室后门看了看学生的上课表现,有哪些在走神,哪些在搞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准备在今天合适的时候全班批评,但不点名;然后再每个单独交流,并提出改进要求。巡视以后,他往楼下走去,想去下面的办公室找一本复习资料。这时他看见一辆警车开进学校,停在德育处外边。不会是峰娃的事吧,不会又打电话叫自己去吧?车上下来两位警官,接着下来一个中年平头男,他们一起进了德育处。
下了楼,看到老刘在办公室,一个人抽着烟。
“哟,余主任,半天没看到你了,来来来,抽支烟。没事,女士们都放假了,来嘛。”
他也想回老刘一句“刘主任”,终究没有回出来,他这个“主任”虽说不是主任,但好歹学校已经宣布了,而老刘竞选副主任的八字才一撇呢。
“还是你安逸哦,可以耍假了,安逸。”
“啥子哦,我初一还有一个班。”
“一个班一周才几节课?没课你就可以不来,在家里耍起好安逸,每天睡到自然醒。”
“不说笑了,我问你个事呢。”
“我说老刘,你号称百晓生,有啥事需要问我?好好,你说,看我晓得不?”
“学校竞聘中层的事你晓得不?”
“晓得啊,哪个不晓得?大会不是宣布了吗?”“那,你报名不呢?”
“我报啥名,我——”他本想说我都四十几了,还报啥名。突然想起眼前这位比他还大,所以改口道,“我没得那个兴趣了。”
老刘是后来才调来的,对老余曾经参加过竞选的事,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过,具体情况也不十分清楚。老余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更何况在他心里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了。
“哦——不瞒老弟,我——怎么说呢,我也是不感兴趣,但是老大非要喊我去参加……你说,我不好推辞啊。”
老刘终于自己说出来了,也免得大家猜哑谜。
老余没搭话,到底是祝贺呢还是祝贺?心里笑笑,你们爱怎么就怎么吧。可是把细品味,其实心里是不大高兴的,这李笑可从来没有跟自己哪怕透露过一点风?他虽早已不在意什么主任了,但自己又比老刘差在哪里呢?
“老余,你我弟兄说实话,你比我更适合,如果你参选,我就放弃,真的。”
“别,别别别,你参加你的,不要有半点考虑我。我也是说真的。”
“唉,我也不晓得有哪些人参选,选的上不?管他的,老大喊到了,就去试一下。”
“放心,老刘,既然是李校喊你的,应该有很大把握,我支持你,百分百投你的票。”
“要得嘛,如果当选了,到时候请你喝酒。”
现在轮到他承诺支持并给别人投票了,时间过得好快啊,十几年的光阴真的是一转眼的事。想想当初,往事真的会浮现,自己也曾是怀揣梦想的有志青年,现在已经是青丝染了白发,无复慷慨和激情了。真是有心问过往,无语对今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