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夜晚，但停车场灯火通明。
小刘把那个异种带过来的时候，黄耀明看得很真切，心里还是产生了不小的震撼。
那个异种长得跟他在电影里看过的非常相似。
他曾经陪着女儿看了一部老电影，叫《白蛇：缘起》，挺好看的，里边小白和小青的形象某种程度上替代了他儿时看《葫芦兄弟》对蛇妖的固有印象。
黄耀明在新闻上也看到过一些关于国外异种的相关报道，但总的来说接触很少，也没有特别关注，当然更谈不上对发现异种这个历史事件有什么研究。这些跟他的日常生活关系不大，好比恐龙，或者登陆火星。
但眼前站着一个活生生的异种，那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这个异种正常行走的时候目测应该有一米八左右高度，上半身穿的是职业套裙，跟人没什么两样。准确地说跟一个相当漂亮的中国白领女性没什么两样，除了发型有点奇怪。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大半个右脸，不知道被遮蔽视线的眼睛会不会难受。反正警局是不会允许女警留这样的头发。
年纪看起来三十左右，正是既年轻又成熟的时候。当然，以他一双警察的肉眼，或许很容易被异种的外貌蒙蔽，谁知道她的真实年龄甚至寿命到底是多少呢？毕竟是异种嘛，这种事情大概只有技术科的专家才清楚。
下半身嘛，像白色的蟒蛇？黄耀明对蛇也没什么研究，只是觉得能长这么粗的除了蟒蛇好像也没别的了。不过只是相对于蛇而言算粗的，放在这个异种身上，怎么说呢？跟电影里的小白一样苗条。
长度嘛，拖在地上的部分估计有三米多，加一起这个异种身高就有将近五米了。
是个大块头，如果拒捕反抗的话估计不好对付。
“头，想什么呢？”
小刘的声音打断了黄耀明的遐想，他平滑地掩饰着自己不经意的分神：“你想什么呢？我当然是在观察啊。遇到陌生物体要第一时间仔细观察，上警校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吗？”
“哦。嘿嘿，我刚刚在里边已经观察过了，她走路的速度铁定比我快。”
“带回局里。”黄耀明说着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小刘没上车，趴在车窗上问：“头，她这个头咱这比亚迪塞得下吗？要不要换后面的金龙？”
“警官，你好，我叫林雪漪。”林雪漪放低竖起的下半身，让自己的头靠近车窗位置，“我坐后座没问题的，别看我尾巴长，盘起来也只需要一个正常人类的空间就够了。只是，应该有人跟你提过我在这里是个误会吧？”
“有吗？你确定？”黄耀明故作不知，同时给小刘使了个眼色。
这下林雪漪显出了犹豫：“其实，我不是太确定。我不是中国人，有些事情我被强制不能向外界透露，但他们跟我说过，我会一直处于被监视的状态。我想他们应该知道我跟刘警官说的这次扫黄没有任何关联，而且他们应该会通知你们。我不在这家夜总会做事，我只是来面试的。”
黄耀明得意地冲小刘点点头，他的猜测显然是对的。这个时间点一个异种出现在这种地方，背后一定有问题。听听，不能向外界透露，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们是谁？”黄耀明继续问到。
“国际刑警。如果有人联系过你，肯定是雅克·安托万。他在国际刑警组织工作，隶属于国际关系协调部，是派驻上海分部的特别探员，也是我在中国的监管人。”
“来头挺大嘛。犯了什么事了？”
“我无权说明。”
“好呀，那你说你是来面试的，这个总有权说明吧？”
林雪漪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显示着老板直聘的消息界面：“警官你看。”
黄耀明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唉，这证据还真有说服力。
“嗯，我知道了。不过你还是要跟我回一趟局里，别担心，也就走个流程。”
林雪漪没再说什么，自己打开车后门，滑了进去。
·
林雪漪一个人盘坐在空荡荡的行军床上，眼睛盯着不远处的铁栏杆。
叫牢房也好，叫拘留所也罢，总归还是又进了监狱。
上次从另一处可以称之为监狱的地方出来，好像也就几周前的事情。
那个监狱充满了悲伤、痛苦、懊悔，但也遍布着回忆和希望。
这个监狱，除了哭笑不得的误会，希望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少。
不行，林雪漪，你需要振作起来！你必须对得起把这个名字留给你的那个人！你最亲爱的那个人！
你承诺过，一定会来上海开始新的人生！
一定！必须！
没人敢说改头换面去一个陌生的国度重生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很清楚这点。
好吧，不过是又一次的面试失败，同时引起了警方的误会。
没什么大不了的。该死，雅克，你怎么来得这么慢？
·
“老黄，你过来一下。”
“孙局，我这儿正忙着呢。”
“你不是有人手吗？安排下去。这儿有个国际刑警的联络官正等着你呢，国际事务，值得你跑一趟吗？”
“值，值。您说值那就得值。”
雅克·安托万坐在椅子上，呷了口玻璃杯里清醇的绿茶，看着公安局长挂了打给黄耀明的电话。
两人继续寒暄了一小会儿，一个中年警官推门进来，对局长点了点头，就冲着雅克·安托万打起了招呼。
“你就是雅克·安托万吧？多大的事儿啊，犯得着劳你亲自跑一趟？”
雅克·安托万起身笑着回到：“黄队长，我很钦佩你对工作一丝不苟的态度，比机器还严谨。”
“哟，学得真快，我也当你是恭维我了。”
“不敢不敢。”
雅克·安托万和黄耀明握了握手，局长招呼着三个人都在椅子上落了座。
局长说：“老黄，你们的事情呢，我刚才都跟联络官聊过了，没什么大事。你带他出去过下手续走个流程，把那个异种，林雪漪，放出来，让他带走就行了。”
“得嘞。不过我说安托万先生啊，你下次碰到这种事情最好不要直接跟我说，要让我的领导跟我说。这是我们这儿办事的流程。”
“你说得对，这次是我疏忽了。那现在能麻烦你带我去走流程了吗？”
“不急，让我喝口茶嘛。”
黄耀明说着就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吹着热气，慢悠悠品了一小口，又一小口。
雅克·安托万心里的确有点着急，主要是出于对林雪漪心理的保护机制。他不希望拘留所这种环境对她造成新的心理压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急切地直接请求黄耀明不要把林雪漪带走。
不过正如中国人常说的，既来之则安之，雅克·安托万尽力让自己也平和下来。林雪漪已经被关进去了，如果会产生心理压力，那么也已经不可避免了。
他应该对林雪漪更有信心才对。
还是先等着眼前这个警官把葫芦里卖的药掏出来吧。
“哦，对了，孙局，”黄耀明很快就把药掏出来了，“林雪漪跟我说她在引渡中国之前犯过事，好像还挺严重。这种情况我们需要向更上一级领导请示一下吧？”
雅克·安托万不等局长答话，先说到：“她不是中国人，不存在引渡一说。不过她确实牵涉到几项重大跨国案件。”
雅克·安托万知道，什么都不说没有必要。这是和中国政府达成一致的国际联合行动，让黄耀明知道这点就足以浇灭他的好奇心了。往后，林雪漪身边多一个公安系统的同情者，总好过多一个把好奇心和正义感用错地方的怀疑者。
黄耀明不禁吹了声口哨：“还几项啊？挺能搞事的。恐怖袭击？贩卖人口？”见雅克·安托万不动声色不置可否，黄耀明戏谑地说，“难不成是电信诈骗？”
“别猜了，属于保密范围。不过我可以保证跟中国无关。”
“这我就纳闷了，既然跟中国无关，林雪漪她这人怎么就会出现在我眼皮底下呢？”
“完全是出于她的私人原因。”
“哟，私人原因就不用保密了吧？”
“私人原因有隐私权保护，也不能说。”
“得。那她就是案犯了？”
“目前是认定为重要证人。”
“污点证人？”
“我能透露的都告诉你了。”雅克·安托万直视着黄耀明，面带笑容，“其它的不方便再说，你级别不够。”
黄耀明听着转向局长，面带不屑：“孙局，您看给这老外嘚瑟的。我级别不够，那您呢？知道得总比我多吧？”
“我的级别也不够，我知道的跟你一样多，就现在，跟你一起听的这些。老黄啊，这事儿你就别掺和啦。安托万先生，你把公安部的条子给他看看，不然他不放心。”
“哟，公安部都搬出来啦？”
“黄队长，这是文件。”
黄耀明接过雅克·安托万递过来的文件，终于无话可说。
“黄队长，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林雪漪除了会在上海生活外，其它一切都不会与你的工作产生任何交集，你所有的担心和怀疑都不存在。不过，她毕竟是个在中国很罕见的异种，如果你真的非常想了解她，而不是她的过去，我倒是不反对你以私人身份和她接触。”
“别别，你少来这套激将法。”黄耀明赶紧打断雅克·安托万。
“我是说真的，这对她在上海生活可能会有帮助。”
黄耀明迅速站起了身：“安托万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咱们这就去办手续。”
雅克·安托万笑了，跟着黄耀明走出了局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