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拉开帷幕之时

戴着红帽子的倩影,在拉尼尔的脑海中如宿醉般萦绕不去。即使他努力想要把那身影驱赶出去,她也会一次又一次的出现。

她是谁?

这个问题像甘甜的毒药一样,在它表面的吸引力之下有着某种致命的本质。但拉尼尔还是无法停止去想它。

这不是说他的心里有什么不忠的想法。拉尼尔早就已经过了会对漂亮女人动心的年纪,就像是某种无形的配额在他的青春过后就被消耗完了。只是,她身上那种神秘而强大的氛围,让拉尼尔为之深深着迷……

“我觉得你就是动心了。”工友笃定地说。

牌桌上众人爆发出了一阵快活的大笑。拉尼尔也只能附和地笑了笑。

“随你怎么说,罗伯特。我是个顾家男人,我只爱我的妻子和儿子。”

“对对对,我们都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你每个月20000卢比都拿去养他们了,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

“可问题是,她又不知道拿着你的钱在外边养谁呢……”

工友们又是大笑出声,但随着“喀拉”的一声,他们不再笑了。

拉尼尔手中的牌断作两截,落在牌桌上。

“我开玩笑的,哥们,如果这惹你不开心了我道歉。”

“没错没错,我们都知道罗伯特他就喜欢犯嘴贱……”

拉尼尔从椅子上起身,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牌桌。牌友们嘟囔了几句,马上就吆喝着:“还有人要来吗!”

离开棋牌室以后,拉尼尔走到了外面的街道上。他想要借着夜晚的空气降低自己头脑的温度。

他甚至不确定,昨天晚上在路边的那次邂逅是否真实存在。但同时他也很清楚,他其实有一个弄清楚的办法。

“我在你们厂区的03号塔东侧300米地下埋藏了一批武器。不算是很好用的玩意,打算怎么处理它们就看你喽。”

只要去她说的那个地点下,尝试着挖掘……

但,拉尼尔的内心也不确定,他到底是更希望那下面确实有武器,还是空无一物。

这种疑虑持续到了他再次上工的时候。

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流水线上的每一天都是如此。而今天,那个监工安德烈斯再一次骚扰了女工。

这一次他选择的目标是一个刚进厂一个月的新人。他贴在那女工的耳朵边,故意装作喝醉了酒的样子,用手往她的胸部和臀部靠。

老实说,拉尼尔从来不懂得安德烈斯的口味。这些女工除了面部和他们略有区别之外,无论是身躯还是手足都和他们一样调整为了工业义体。但有一点拉尼尔明白,那女工相当痛苦。

“抱歉,我,我还要工作……”

“哦,你的检查姿势有一点问题,来,我帮你调整调整!”

流水线上的其他人都对此视若无睹。这也是正常的。就算他们想要做什么也不可能做到,还可能白白地导致自己被开除。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拉尼尔也一样。但今天,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在短暂的午餐休息时间到来后,拉尼尔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食堂,而是来到了安德烈斯的办公室。

“我不能批准你的假期。”

几乎在拉尼尔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安德烈斯看都没看就如此说道。拉尼尔说:“我不是来请假的。”

安德烈斯诧异地将目光从文件转向拉尼尔。

“那你来干什么?”

“你骚扰梅利亚的样子,我录下来了。”

安德烈斯的身体前倾,他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可以威胁我?”

“你想要在火炬集团内部升职,就必须要得到上面人的青睐。据我所知,他们并不会喜欢一个骚扰‘下等人’的员工,这会被他们视作趣味低下。当然,我不能让这份视频文件直接被他们看到,但我可以散播到互联网上。”

安德烈斯被难堪的沉默所笼罩。

“你他妈来真的。”

这场无声的对峙继续进行了几秒,直到安德烈斯支撑不住。他倒在椅子上,随意地挥了挥手。

“滚吧。”

拉尼尔朝安德烈斯鞠了一躬,然后飞速地关上门离开了。

我赢了!

在上工的路上,这个想法不住地穿梭在拉尼尔的脑海内。他的脚步愈发轻快,几乎要蹦跳起来。

但顾虑也油然而生,事情真的可能这么简单吗?

不,也许就是这么简单,只是他没有看出来安德烈斯本来就是个威胁一下就会退步的软蛋而已。

没错,没错,生活中还是能发生一些好事的……

整个下午,拉尼尔都充满着晕乎乎的幸福感。他连在流水线上的工作都更有劲了。这次小小的冒险似乎为他的义体注入了全新的能量,让他有了掌控什么东西的实感。

当下午安德烈斯把他们召集起来,如平日一样要宣布什么事情的时候,拉尼尔在队伍里高扬起头颅,直视着安德烈斯。他不再畏惧他了,现在在他的眼中,安德烈斯只不过是和他平等的一个人而已。

安德烈斯嫌恶地扫视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用平静的语气宣布道:“这个厂绩效太差,上面已经决定要关停了。”

晕眩。

突如其来的晕眩,如重锤一样袭击了拉尼尔。

周围的人似乎起了什么反应,有些人激动起来,但拉尼尔完全无法关注他们。他的大脑在努力地把几个破碎的词汇拼接在一起。

绩效。

关停。

下岗、失业、破产、借贷、流落街头、死亡……

无穷无尽的恐怖场景朝拉尼尔袭来,他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溺死在大洋的深处。

原来如此,怪不得安德烈斯那时候甚至没说任何多余的话,我想要威胁他是根本做不到,因为他已经要和这个厂毫无关联了……

“遣散金呢?遣散金多少?”

“一人3000卢比。”

这个数字甚至没有激起任何情绪,工人们集体安静了下来。安德烈斯能感觉到在这平静中有某种狂暴的情绪在积压,但他毫不在乎。

毕竟,这些人手里又没有武器,对上他的义体又能有什么胜算?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这些下等人,一副想要撕碎他的表情但又做不到的样子。

来啊,低劣的野狗们!来尝试撕咬你们的主人啊!

尤其是那个叫,叫什么玩意来着,拉尼亚的家伙,真想看看他现在的模样……

就在安德烈斯的脑海中转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发现拉尼尔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队伍。

嗯,人呢?

他转动义眼,用余光瞥见了拉尼尔。

他的肩膀上扛着一把RPG。

“我……”

安德烈斯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遗言,义体就被腾空而起的火浪吞噬了。

……

此时,站在高楼顶部的胡德俯瞰着科伦坡。她的耳朵没有放过风中传来的那一丝爆炸声。

面对着广阔的城市,胡德闭上眼睛,缓缓张开双手,仿佛要拥抱迎面而来的风。

“来吧,秦端,让我为你准备的这幕戏剧,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