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崔氏乃北州望族,威考公在幽州素有名望,历任太守、九卿等要职。如今你竟然给其族人送钱财,若是传扬出去,往后你还如何在幽州立足!”
手握木杖不断敲击着地面,刘元起眼神中透露着紧张。反观刘德然却很是淡定。
看他不为所动,刘元起自顾道,“原想趁玄德北上,你借机在郡县里造些名声,却不料竟出此昏招。我稍后便托人往县城走一趟,看能否替你迅速谋个差事。”
事到如今,刘元起也只能动用自己的人脉将刘德然的吏职先定下来。
到时候崔家如果传出什么讥讽的话。他就用时间对不上,刘德然早早入仕,并未花钱买过官来搪塞。
顺手捞起一方胡凳坐下,刘德然自顾抚顺衣袖,学着记忆中卧龙的样子,淡定说道。
“阿翁无忧,且静候佳音便是。”
“你在胡说什么!我辛苦栽培你这么多年,怎能眼睁睁看你将大好的前程就此葬送!”
“阿翁不信我能成功?”
“崔氏何等望族,你如何有成功之可能!”
“且不说的崔氏若不念财,得木盒必会弃之如敝履。”正欲暴走的刘元起明显一怔,刘德然顺势继续道,“只说此番我若当真功成,阿翁又待如何?”
此时刘元起的神情也是游移不定,虽然刘德然说的有些道理,但他并不相信。
“你有何想法,尽管说来!”
“好!”刘德然也爽快,“我也无需阿翁再添金钱,你且先不去麻烦那县寺的故交,待三日后,高家传来消息。若不成,再想办法也不算迟。但是彼时若用不上这人情,还请阿翁将这人脉也转交与我。”
虽说刘元起答应以刘氏的名义支持刘德然去督亢亭做事,但这其中并不包含他本人的人脉。
毕竟从往常情形来看,昨日庭院内点头答应,只能代表宗族会给予财物支撑,其他还需要他自己去想办法的。只是刚才刘元起护子心切才想着动用自己的故交关系,而眼下倒是被刘德然给惦记上了。
不过,等高家反馈消息最多也不超过三日,这期间他大可先在县寺内疏通关系。到时候再给刘德然当面一个教训!
毕竟他与刘备在庭院的争锋骗局,换了谁上当,都会心有不悦的。
何况一直将他二人当小孩看的刘元起。
“如此便依你。”刘元起沉声回应,“不过有言在先,此番若崔家之事失败,你后续往督亢亭的行事必须依我安排!”
眉梢微动,刘德然也不由多看眼这老大人。
姜还是老的辣,刘德然想从他手上挖人脉,这老大人也将计就计埋个顺势重夺主导权的坑。
“依大人所言!”
见刘德然应诺,老成持重的刘元起悄然隐去眉宇间的笑意。
一闪而过后,老大人便又重新严肃起来,“此事先不去理会。此番唤你前来,却是因为另一桩事情。玄德当年游历安平时,曾结识一位至交你可晓得?”
说起刘备的燕赵至交,刘德然排除张飞后,脑海里便蹦出简雍,但联想到他昨日已随着刘备北上且并非安平人,又仔细思量一番后,刘德然忽然想起来一人。
“莫非是师从安平大儒乐隐的牵招、牵子经?”
牵招和刘备少年便是好友,后来一顿更是成为刎颈之交。
“不错,正是此人。”刘元起凝重颔首,“先前或许是玄德邀集游侠太急,牵子经并未来得及奔赴涿县。如今玄德已然北上后,他却是领着同县三五好友前来,要为玄德伸张正义。”
牵招在师从安平大儒乐隐,本人又颇有本事,乃安平有名气的豪杰。如今他来楼桑里,那刘备没带走的游侠还不都以他马首是瞻。
“此人眼下已经在我楼桑里了吗?”
见刘元起蹙眉颔首的动作,刘德然俨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正如刘元起先前所说,刘德然此番是想通过督亢亭扬名的,而办成此事的前提就是要有乡人支持。所以刘德然要割肉款待众人,但眼下却横空冒出来一个牵招。不仅吸走了他的部众,甚至恐怕还会有负面影响。
“人不仅已经在本里,而且得知玄德北上后,他便嚷嚷着要去督亢亭讨说法。只因昨日事,众人都在等你的消息,不过方才族人传来消息,他眼下准备率众返乡了。”
刘德然心下咯噔,果然来者不善。
话说眼下刘备不在楼桑里,众游侠其实算是群龙无首。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引导,原本即使刘德然往涿县耽搁半日,也有足够时间来安抚众人。但现在牵招的出现就突然搅动了这一潭死水。
他先是提出替刘备讨公道收揽人心,但受楼桑里刘氏压抑没起到理想效果,于是他又提出离开。
而随着他起头,逗留在楼桑里的这个数十名游侠恐怕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仅仅用了三言两语就破了刘德然提前谋划许多天的布局,如此情势着实被动。显然刘元起也看清楚这一点,所以此时此刻他同样面色难看无比。
眼看老大人表情凝重,苦思破局之法却不得其径。刘德然却忽然爽朗笑了起来。
在刘元起诧异的目光中,刘德然却是朗然说道,“阿翁不必忧虑,这牵子经来的恰好。我正愁用何种办法来降服这群脾性各异的游侠,便遇到他送上门来。此番我正用他来辖制众人!”
先是一愣,随即老大人满眼惊喜。
几乎是从意外、惊讶、再到最后突然迸发的希冀。
来不及照顾老大人的情绪,刘德然迅速从篱笆院告辞,由族人的指引后,径直往游侠们所在的院落走去。
黄土垒起的半人高墙体,有些地方因为年久已经坍塌。
三个游侠模样的青年或蹲或站在缺口的土墩上,远远瞧见刘德然朝这边来,那站着的青年当即转身往屋内奔去。
余下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也迅速起身来迎。
互相打完招呼,刘德然简单了解情况后,再朝屋舍方向看去,那刚才进去报信的青年竟赫然孤身一人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