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卢承康的自保

夜深人静,单翅飞鸟艰难的飞在天空,白日出门容易被箭射中,那我晚上出来就是。

卢承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夜要失眠了。”

对于上午的事,卢承康感觉到了不对劲,可分辨不出哪里怪。

算了,夜风寒凉,出门冷静一番,卢承康披上袄子,打灯出门,走入二进院。

“承康有何心事?不如同我说一说。”

“将军。”卢承康走入正堂,堂内温暖,他脱下袄子。

“夜色已深,将军为何还不入睡?”

“家中琐事罢了。”冯立放下书卷,抬头看向卢承康:“还是说说你吧,为何还不睡?”

见卢承康似有难言之隐,冯立道:“关于太子的事?”

卢承康默默点头,冯立又道:“能否与我说说?”

卢承康又摇摇头:“将军,我能出门一趟吗?”

“出去待会也好。”冯立从抽屉中掏出令牌道:“持我手令,在坊内转转吧,无人拦截。”

“将军早点休息,承康明日不会耽误工作。”

……

走到大街上,却实无人拦截,卢承康趴在马背看着漆黑的四周。

想了半天,自己实在想不出。

当局者迷,还是得找人解惑,去找冯滨吧。

片刻的策马狂奔,只有在夜晚的长安才能享受到,因为白天的路会被各种马车堵住。

冯滨院内已经熄灯,卢承康敲响房门的窗。

“卢郎,您来了。”房门打开院门:“外面凉,您先进来,我通报。”

卢承康就这么牵着马站在前院,任由寒风吹过,凉意传遍全身,搞得他都忘了应该先拴马还是继续走。

门房通报完毕,折返回来发现卢承康依然牵着马,便道:“您把马匹给我吧,我去帮您拴,阿郎在堂内等候。”

堂内的灯火被点起,灯芯已经快要燃尽,应该是昨晚剩下还未来得及换。

“弟,快进来。”冯滨里穿薄薄的丝衣,外边套着大袄,出来很急。

二人落座,这时女婢送来了刚煮好的茶,冯滨先倒了一杯:“弟喝杯热茶暖暖。”

卢承康双手紧握茶杯,他出门时忘记戴手套了。

“发生何事了?”冯滨询问道:“能让弟解决不了,应该比较麻烦吧。”

“不是,我只是想请教写些事。”卢承康问道:“表兄,两个不同派系的死敌会赠送礼品吗?”

“这怎么可能?”可冯滨又仔细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没安好心,要死人呢。”

卢承康嘴巴微张,起身关上了堂内所有门窗。

“我所说的事,关乎太子、秦王和齐王。”

“详细说说。”

“昨日,太子命令我……”

听完后,冯滨心中推断出好几种答案,可每一种都足以让他胆战心惊。

“兹事体大,我简单分析出的结果你听一听。”

“最好的结果,是太子真的诚心诚意拉拢尉迟敬德,让你领导车队是李安俨为你争取来的。”冯滨道:“但可能性极小,李安俨这人在朝中名声不佳,他心狠手辣,内心阴暗,是太子忠心的狗。”

“再一种和上一种大体差不多,唯一区别就是找你引领车队这事,朝中有无数熟悉长安路况的官吏,为何偏偏选中你这个外来人,肯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某种关系。”

“剩下一种…”冯滨不敢再想,起身道:“走,去卢宅,找子余。”

“你是如何过来的?”

卢承康掏出冯立令道:“持将军令牌,从坊东门进入。”

“不好,你先别用令牌了。”冯滨走进后院:“跟上。”

后院有一架拴好的马车,冯滨示意卢承康跳上。

“事情重大,弟先忍一忍。”冯立驾起马车,从后门驶出。

“咱们从坊东出门,你见机行事。”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片刻后又停下。

车内明明有座位,可卢承康不坐,静静地躺在车厢内,听着外边的交流。

“冯主事,大晚上去做什么?”

冯滨照例将钱袋子递过,可没想到里卫不收。

“最近查得严,检查不能免。”

“马车上是我的一个弟弟,快死了,临死前就想见见他住在城北的老母亲。”冯滨语气低沉:“最后的遗愿,帮帮他吧,撑不到明日一早了。”

“行吧行吧,我就看一眼。”

里卫掀开帘子,就要将火把伸进,可他们领头的却说:“车内空间狭小,别烧着人。”

里卫也害怕里边的人死了赖上他,火把落在外面,自己把脸伸进车内。

一片黑漆漆,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轮廓,他想凑近一些,却听来一声咳嗽。

“真晦气。”里卫单手不停的驱赶着周围空气:“快拉走吧,别死在这了。”

马车继续开起来,这回移动的时间有些久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

“弟,我先去叫门,你且在里躺好。”

马厩门敞开,马车进入马场。

卢承康翻出马车,几个奴仆打着油灯照路。

“大…九郎。”马驰扶住卢承康:“大郎在中堂等你,快去吧。”

从马厩通向廊屋,再绕进中堂的西门。

堂内鸦雀无声,十分安静,只有屏风后的一道人影。

奴仆退出,关闭了房门,冯滨拉起了卢承康,二人脚步声响起。

“半夜前来,定有大事发生。”屏风内的卢承庆走出,问道:“我观九郎面色不佳,出了何事?”

“借刀杀人之事。”冯滨拱手道:“有人要借九郎之手做掉尉迟敬德。”

“那位?”卢承庆示意二人跟随,进入堂内小房间。

“房间由砖石垒盖而成,不用担心窃听,速速道出事情原委。”

冯滨看了一眼卢承康,决定还是自己转述:“我刚入睡,承康就……”

转述完毕,其中不完整的地方由卢承康补充。

冯滨也说出了最后两种结果。

“子余莫要觉得冒犯,我只分析原因。”冯滨道:“我感觉要动手杀人了,承康身为卢家子孙,又不是主脉,是牺牲的最佳人选。”

“刺杀成与不成,卢家都会牵扯,但只是言语攻击,不会撕破脸,上升到政治局面,而这正是太子想见到的结果,不会得罪卢家,还能…”

“胡扯!”卢承庆一拍桌子,大喝道:“他太子什么意思?那我卢家当成什么了,工具?”

“九郎,冯立难道不管管这事?”

“我怕影响到将军的政治前途,就没告诉他。”卢承康道:“他应该也发现了问题,曾关心过我。”

“自己的属下都保不住。”卢承庆冷哼一声:“明日我就发动政治伙伴,集体在朝会上向太子问个明白。”

冯滨有些慌了,赶忙道:“子余,你冷静一下,想想老郡公留下的基业。”

“还敢提父亲?”卢承庆道:“父亲在河东时,曾与他以子侄相称,如今倒好,算计到自己人身上了。”

抱怨了两句,卢承庆的情绪也调节平稳,渐渐冷静了。

“把这事破坏掉,但不能让太子发现。”

“只要在长安城内活动,太子就发现不了,他命令承康行动那日为鸣犊泉狩猎时,皇子尽数跟随陛下出长安。”冯滨道:“要不子余跟太子说说,换个人去?”

“换人?”卢承庆摇头拒绝道:“那样九郎还怎么在朝中任职?岂不是天天被排挤。”

能透出领导计划的下属,令人生恶,没人喜欢。

卢承庆沉思片刻,道:“冯滨,你认识秦王府属官吧?”

“啊。”冯滨被问的有些紧张,肯定道:“认识,不过都是些普通朋友。”

“去试着联系一下,看看怎么解决这事。”

……

“承康回来了。”

“将军还未睡?”卢承康有些心虚地收起辑贼文书,将令牌掏出,放在桌上:“将军,您的令。”

冯立捏起令牌,放进口袋。

“承康若是有难处,尽管说出,看看能否帮上你。”

“真没有,承康不会隐瞒将军的。”卢承康扶起冯立:“明日还要上朝,将军快快休息吧。”

与此同时,一头戴幕篱,身披黑色袍子的骑手来到平康坊北门。

透过坊墙,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胭脂味,深夜活动还未停止。

里卫拦住照常盘问,按照默许的规矩,这时候只要马匹上那人掏出点钱,就能放进坊内。

可马上的黑袍没有钱袋子,反而掏出张纸。

里卫接过一看就立正行礼,恭敬的递回。

为何最近天天有贼人进入平康坊,需要东宫派人前来抓捕?

里卫跑回坊门,用手语指挥打开一道缝,供单马进入。

黑袍骑手进门后,从三曲中绕了一圈,直奔褚宅。

骑手坐在马匹上,单手掏出一张纸,用大腿根和裆部压住,另一只手掏出笔墨,随意写了三个字。

骑手靠近宅门,敲开门房的窗户后将折起的纸丢进去。

不清楚褚遂良是否敢帮忙,马匹贴墙停下,他人附在马背,这样能利于马匹的瞬时启动,在最短时间达到马匹极速。

突然,房门打开,里边传来一声大喊:“快进来!”

脱下黑袍,跟随褚遂良来到他的房间。

“年逾三十,还玩这么激情。”褚遂良小范围挥舞着双臂:“搞得我也有一种想策马狂奔的感觉。”

“多年没试过了,骑术都生疏不少,高难的动作一个也做不出来。”

“我刚到家,骑术再好点可见不到我。”褚遂良拎起壶倒了一杯茶,自己喝掉:“你喝吗?”

“不了。”看着褚遂良又开始换上衣服,便催促道:“快点,要谈正事。”

褚遂良随意套了件短袍,一个一个系扣着子:“什么事?”

“太子与秦王。”

“太子与秦王?”

……

“殿下,褚参军在堂内等候多时。”

李世民刚刚回府,给他脱下甲胄的奴仆就急忙的来禀报。

当前本来是李世民的练武时间,可当他听到太子出事后,就临时调整成了纳谏时间。

“我知道殿下素来最看重时间安排,可事态紧急,只能恳请陛下先听我言。”褚遂良起身迎接道:“殿下请坐。”

看着李世民胡须湿润,显然是刚洗过脸,没来得及打理胡须。

“无妨。”李世民坐下后,迫不及待道:“太子有什么事?别扭扭捏捏,快说。”

褚遂良从怀中掏出他写的一份简短的报告单放在桌上:“殿下请看。”

褚遂良在旁边默默介绍,李世民看完后沉默了片刻。

“这个卢承康是你策反的?”

“不是。”褚遂良解释道:“他忠心耿耿地对待东宫,可却换来送死的命令。”

李世民感叹道:“忠心之人却没有好下场,以后让我这个大兄管理国家,怎么能放心?”

“卢承康还是挺有能力的,研发马球,在军中积累了不少名望,被尊称‘马球将军’。”褚遂良道:“而且克明、玄龄被逐出王府,这件事他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

“前一阵还抱怨来着,说太子没给他升官,还是魏征劝说才安抚。”

李世民撇了一眼褚遂良,道:“是个人才,你说有可能拉拢他吗?”

褚遂良犹豫思考道:“值得一试,但可能性不大,他虽嘴上颇有怨言,但每日依旧兢兢业业的工作。”

“我这个大兄啊,有无数人才却不重用,识人、用人能力一塌糊涂。”

李世民招来了女婢,道:“召长孙无忌来。”

长孙无忌也在府中工作,得到召唤后没一会就前来。

“殿下,褚参军。”长孙无忌目前还不算肥嘟嘟,身材壮硕,神采奕奕,不是一个单纯的谋士,可称得文武双全,虽然文不及房乔杜如晦,武不如秦琼尉迟恭,但他也有自己的特点,就是善于政治斗争。

能长时间稳坐谋士头子的他靠的不光是“妹夫”的关系,而是在关键时间的准确判断力。

长孙无忌行过礼后再没一句废话,拿起纸张分析起来。

“殿下,你认为可信吗?”

经过这么一提醒,李世民也反应过来:“哎呀,没辅机提醒,差点被太子迷惑。”

“登善,你认为可信吗?”

“我…”

眼看褚遂良也不敢保证,李世民道:“辅机,能否联系一番宫中眼线,双重确认更为保险。”

“我去准备。”

冬日午后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刻,干活的人们会自然的犯困。

一只鸽子双脚缠绕了一圈纸,飞入了一墙之隔的东宫。

守卫基本都在吃饭,只有零星的两队随意巡逻,脑海里惦记着今日午饭,当鸽子飞过他们头顶也无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