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刚才说的那些话,对张居正来说价值连城。
一句话可以让一个人满盘皆输。
一句话也可以让一个人飞黄腾达。
自从那次姚旷赠送宁源三十两黄金后,高拱的内幕决策,在张居正眼里,就都是明牌了。
你原来到张居正府邸。
张居正来不及更衣,穿着睡衫、拖鞋,来到正堂,接见宁源。
宁源将高拱鼓动御史们上疏弹劾冯保的计划,以及和高拱议论新君的对话,和盘托出。
张居正听完宁源讲述,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强自镇定情绪,让账房打包几个银锭,送给宁源。
宁源走后,张居正喊来姚旷,对他说道:
“你即刻去冯宅,给冯保带个话。”
张居正将宁源刚才说的话,转述一遍。
姚旷听了张居正带给冯保的话,大惊失色。
“恩公,冯公公听到这些话,万一铤而走险,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只管带话,不必顾虑其他。”
张居正之所以带话给冯保,就是想让他一搏。
张居正很清楚,一旦御史们也加入到弹劾行列,搭救冯保就很难了。
如今冯保只是禁足,在三法司运作一下,尚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察院作为三法司之一,都察院御史们,要是与各科都给事中联手弹劾,揪住矫诏的事情做文章,就足以让冯保完蛋。
这份诏书,我也参与了啊。
张居正冷汗涔涔。
张府一个小厮和姚旷一起出门。
姚旷心知肚明,这位小厮,其实是用来监视他的。
姚旷上次被人无端绑架,却隐瞒不报,张居正便对他冷落很多。
张居正给冯保传话,越是重要的话,越不留笔墨,避免留下证据。
张居正当下再找不到姚旷这样记忆力超群,能一字不漏复述内容的人,只好让姚旷继续代劳。
姚旷趁着夜色,拿着出入皇城的令牌,骑马直奔冯保私宅。
冯宅门丁打开大门,姚旷跨步而入。
“快,快叫冯公公见我。”
门丁对姚旷很熟悉,说道:
“姚爷,冯大人刚被锦衣卫的人,带到紫禁城了。”
“什么,锦衣卫派缇骑抓人了?”
“不是抓人,他们请冯大人进宫歇息,说是怕有人谋害冯大人。”
“麻皮,这不就是抓人嘛。”
“徐爵人呢?”
“刚睡下。”
“快,带我去找他。”
姚旷和徐爵作为张居正、冯保的信使,经常见面,已经很熟悉了。
门丁带着姚旷来到徐爵房间。
徐爵正在呼呼大睡。
姚旷喊醒徐爵,问道:
“冯公公人都让缇骑带走了,你还睡得着?”
“不是的,是冯公公想找锦衣卫左都督朱希孝疏通一下,自己要求进宫了。”
姚旷以拳击掌,气恼说道:
“张阁老明明告诉你,冯公公禁足十天,不能走动,你怎么不劝住?”
徐爵揉着惺忪睡眼,叹道:
“我把张阁老的话,原原本本转告给冯大人,他也答应的好好的,可转眼就变卦了。”
姚旷急急问道:
“我听说你有办法,从东华门进入紫禁城?”
徐爵点点头,“东华门的守将,与我有过命之交。”他满脸狐疑看着姚旷。
姚旷说道:
“快,赶紧进宫,去给冯公公报信。”
姚旷将张居正交代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一遍。
徐爵半信半疑。
“张阁老可有阅后即焚的密帖?”
“没有,还是老规矩,不留字墨。”
“幺儿,备马!”徐爵朝院子里喊一声,接着骂起高拱:
“妈个×,狗日的高老儿,他非要将冯大人置于死地,老子豁出去弄死他。”
姚旷点点头:
“是的,这是生死之战。”
冯宅下人很快备好战马,徐爵上马,直奔紫禁城。
徐爵进了东华门,直奔冯保住在西阙直庐的书房。
冯保对徐爵夜闯紫禁城,勃然大怒。
“你是想灭九族吗?”
徐爵顾不上辩解,直接把张居正带过来的话,转述给冯保。
冯保眼光阴狠听完,猛然将手中紫砂壶砸到书柜上。
“妈个×,爷爷我这次不把高拱整死,就枉为男子汉!”
徐爵心中发笑,“你本就不是男子汉,何谈枉为?”他看着冯保白净无须的胖脸,忍住不笑。
“冯大人有何妙计?”
“你等着瞧热闹。”
徐爵拱手告退。
冯保喝止:
“回来。”
徐爵转身站定。
冯保说:
“去账房,领赏金三十两。”
“谢冯大人。”
天刚亮,冯保直奔慈宁宫,跪在台阶下嚎啕大哭。
冯保知道李太后平日起得早,想赶在御史们上疏之前,向李太后哭诉。
“你又是什么事?”李太后有点厌烦,“皇帝让你禁足,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奴婢不是因为这个,奴婢是觉得,太后、皇上对我太好了,奴婢不该藏着话不说。”
“你还有什么话说?”
“高拱谋逆!”
“啊?”
李太后失声惊叫。
“高拱对皇上处置奴婢一事,极为不满,对他的心腹宁源说,‘九岁孩子怎么当得了当皇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李太后花容失色,“真的吗,他真的说了这话?”她有点颤抖。
冯保说道:
“这话是高拱心腹宁源亲口说的,绝非胡说。”
“你从哪儿听来的?”
“张阁老那里。”
李太后猛然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
怎么办啊?
李太后知道九岁儿子和两宫皇太后,面对高拱为首的大臣,并无优势。
孤儿寡母有啥力量与这些虎狼大臣对决?
冯保眼珠滴溜转着,暗自偷瞄太后的眼色。
“冯公公,高拱谋逆,如何处置?”
“斩立决,杀无赦。”
“好,好得很。”
“太后娘娘,我可派东厂的人,擒获高拱。”
“不必,一个小小的高拱,犯不着动用东厂。”
“太后娘娘有何高招?”
“哀家自有办法。”
……
百官鱼贯进入皇城。
高拱早早来到文渊阁。
他知道今日御史们就会行动,弹劾冯保的奏疏,会雪片一样飞来。
除了言官,六部好几个想与高拱接近的官员,也表态要上疏弹劾冯保。
高拱心花怒放。
他对高仪说:
“这次若不搞掉冯保,老夫就要告老还乡。”
高仪说道:
“高阁老所为,乃是大丈夫所为,只是祸福难料,我不能赞成,却也不会反对。”
高拱对高仪这种滑头话,很是不屑:
“哼,都像你这样溜光水滑,江山社稷,何以为继?”
高仪淡然一笑,不做解释,心中却冷冷回敬道:
“你口口声声为‘江山社稷’而谋?笑死人了。”
点卯还没有一个时辰,无数奏疏的揭帖副本,已经报送到文渊阁。
这些副本全是弹劾冯保的。
六部有七八个人上疏弹劾冯保。
高拱心中哈哈大笑。
这波弹劾,对小皇帝的压力可就大了。
就算小皇帝想要保陪伴他长大的太监,也得顾忌一二了。
高拱突然发现,未见张居正身影。
他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来人!”
当值吏员应声而入。
“张阁老人呢?”
“回高阁老话,张阁老今日未来点卯。”
高拱又是一阵莫名紧张。
“他去哪里了?”
“未见张阁老报备。”
高拱转头问高仪:
“张江陵不来,可曾告知你?”
“没有。”高仪大摇其头。
高拱不由紧锁眉头。
张居正进入内阁后,从未缺勤,今天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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