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戒对被挟持少年的顾忌,好似被凶残狡诈的绿魃看穿,只见绿魃狠狠地抓住少年,将其像盾牌一样挡在自己身前,另一只爪子指向巢穴洞口的雷网,口中发出阵阵低吼,很明显是在用少年威胁超戒打开洞口。
“不……不要放过它……”
正当超戒踌躇不决之时,被绿魃挟持的少年,竟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声音断续且微弱,但眼神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坚决。
形势突变,一时令超戒也有些手足无措,犹豫再三,超戒最终还是做出了他认为正确的决定。
超戒慢慢放下指向绿魃的雷矛,随即从怀中摸出一道黑色符篆。
只见超戒用黑色符篆在空中画出一道奇特的轨迹,貌似是在书写某种咒文,瞬间符篆竟凭空燃烧起来,化为一只黑色的蝴蝶,径直飞向封锁巢穴洞口的雷网。
“滋呲滋呲”
看见超戒的举动,绿魃立时亢奋起来,口中的尖牙不断摩擦,发出类似磨刀般的声音,双目也微微弯曲,似是在狞笑,“笑容”极为怪诞恐怖。
眼见“黑蝴蝶符篆”距离巢穴洞口还剩不过半步的距离,绿魃也挟着少年随之移到洞口,双面死死盯着黑蝴蝶,急迫之心溢于言表,仿佛已做好准备,雷网一旦接触,就要立马逃出升天。
在超戒雷矛放下的刹那,被绿魃挟持的少年眼中随即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少年失望的神色被超戒捕捉到,超戒如是轻声说道,不知是在安慰少年,还是在安慰自己。
眼下的情况,让超戒确实没有更多的选择、也没有时间去选择。
一如超戒考虑的,眼下最重要的是避免激怒绿魃作困兽之斗,最终鱼死网破、少年殒命。如今虽放过绿魃,但可以把少年的命暂时保住,后续再想办法救人,也算是走一步算一步,没有办法的办法。
少年好像听到了超戒的话,只见少年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回了超戒一记苦笑。
“别!”
超戒本以为少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旋即发现不对,立时大声喊道!
超戒话音未落,电光石火间,异变骤起,只见被绿魃裹挟的少年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下蹲蓄势,旋即整个人猛的用力向后一撞!
少年发力的时机恰到好处,此刻绿魃的注意力正被“黑蝴蝶符篆”吸引,蓄势待发准备逃脱,在“黑蝴蝶符篆”即将碰到雷网的前一刻,少年借着绿魃的力、再加上自己的力量,成功在雷网解除前,带着背后的绿魃一起撞入雷网!少年竟是想与绿魃同归于尽!
“轰!”
绿魃和少年接触雷网的刹那,一声如霹雷般的巨响立时传出,整个巢穴为之一震,立时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待超戒冲上近前,只见整个巢穴洞口已被巨大的力量震塌。超戒费力扒开落石,终于看见了绿魃的尸体与少年。绿魃已遭雷网劈的焦黑如碳,彻底毙命,少年则是生死未卜。
超戒赶紧用力掰断绿魃的上肢,将少年从绿魃怀中救出,少年虽未直接接触雷网,但无俦雷力还是经过绿魃的身体传导到了少年的身上。只见少年身体大部分均被严重灼伤,眼、耳、口、鼻中均渗出淋漓鲜血,惨不忍睹。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十分突然,少年选择与绿魃同归于尽的毅然决然令超戒深受震撼,超戒用几乎颤抖的手,探向少年的鼻息。
“群星庇佑……群星庇佑……千万别死……”
超戒的心紧张的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口中不断地祈祷着。不知为何,在初见少年的刹那,超戒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久违的感觉,之所以描述成“久违”,是因为超戒来到北斗后,就再没有过这种感觉。那种感觉代表眷属、代表亲人、代表血脉。
感觉到少年气若游丝的微弱鼻息后,超戒心中大喜,催动雷矛于坍塌的洞口处炸开一个缺口,背起少年迅疾奔出。
……
三个月后,明州(今余姚)四明山
大山深处,美丽的仰天湖畔,青山碧水、怪石灵秀、林深茂密。一座名为“仰天隋苑”的皇家园林依湖圈地而建,园林占地百余顷,园内水网密布、花卉罗植,殿台楼阁点缀其间,其景美不胜收,十分宏伟气派。
“仰天隋苑”本是文帝杨坚为钟爱的独孤皇后亲自选址所建,及至文帝、独孤皇后“二圣”辞世,杨广登基,即将“隋苑”赐予繁星联,对外仍宣称是皇室园林,由隋军驻守护卫、寻常平民难以靠近,实际上则是繁星联北斗秘密分坛之一。
至于为何炀帝杨广将隋苑这座皇家园林赐予外人,繁星联内传闻有两个原因,一是杨广能够登基、继承大统,主要原因是繁星联助其除掉了太子杨勇,为表感激故将园林赐予;第二种说法是,文帝杨坚在世时,器重太子杨勇,对身为次子的杨广十分疏远,以至于杨广一直耿耿于怀,在得到皇位后,杨广对带有文帝“痕迹”的一切都十分厌恶,故大兴土木、重建宫室,至于这隋苑,杨广本来也打算付之一炬、以泄心头之恨,但忌讳世人讽其不孝、皇位来路不正,故顺手推舟、送了繁星联一个人情。
但不管何种原因,从结果来看,眼下园林确实是在繁星联手中,由此可见,炀帝杨广与繁星联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隋苑内,超戒独自一人躺在湖畔旁的柳树下纳凉,刚经过了一上午的苦练,此刻的超戒浑身大汗淋漓,一阵轻柔的微风吹过,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三个月前,超戒虽通过了试炼、斩灭了绿魃,但这对于一名北斗弟子来说,并不代表苦修的结束,而是另一段更艰难、更高层次修行的开始。
“咚!”
微风拂面,让超戒感觉甚是凉爽,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信手投入湖水之中,发出一声轻快的“咚”声。每天中午超戒都喜欢来到湖边稍作休憩,借以缓解修行的疲惫。
“呦,这不超可汗吗,我说怎么离老远就闻到一股臭味!”
“啊哈哈哈哈”
正当超戒独自享受愉快的午憩之时,一群与超戒年龄相仿的少年也逛到了湖边。为首那人看着超戒,一脸傲慢与不屑,称超戒为“可汗”,立时引得其他一众人捧腹大笑。
超戒看了来人一眼,并未说话,起身就准备离开。显然对这些人并不陌生,但又十分厌恶,一刻都不想多留。
原来这伙人也是北斗的弟子,仗着家室显贵,平时拉帮结伙、骄横跋扈,经常欺负超戒,因超戒双瞳颜色青绿,异于汉人,遂给超戒起了一个“超可汗”的绰号,讥讽超戒的出身、说超戒有突厥血统。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与欺凌,北斗也不例外。
十几岁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谙世事、不知深浅,爱出风头、哗众取宠,加之平时备受家族溺爱,以至于行起欺凌之事相对于成年人有过之而不及。
超戒自四岁那年被家人秘密托付给室宿星主后,就再没见过亲人,虽然室宿星主平时对待超戒颇为关照,但星主毕竟是星主,不是父亲,加上北斗内崇拜强者、厌恶弱者的风气,以至于超戒每每受到欺负都选择隐忍,不会反唇相讥、更不会动手,从小独自一人的成长历程,让超戒拥有了远超年龄的成熟,超戒知道,同门之间动起手来,尽管事出有因,但终究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会让北斗内其他人感觉自己孤僻、不合群。
超戒更不会选择向室宿星主告状、“打小报告”,因为那相当于承认自己是个弱者、告密者,从此在北斗内更难立足。
“是非,以不辩为解脱!”超戒在心中以先贤的话如是安慰自己。超戒的选择或许不对,但对于刚刚十三岁的他,能有此种觉悟已实属不易。
“看,超可汗又准备夹着尾巴逃了!哈哈,不尝尝这荔浆青梅露吗?真是解暑极品啊!”
“你又开玩笑了,超可汗平日茹毛饮血惯了,怎么会喜欢人喝的东西呢?”
“想喝也喝不到啊,馋了吧,我都看见你偷偷咽口水了,实在抱歉啊,大家都有,就是忘带超可汗那份了,哈哈哈”
这伙人叽叽喳喳、见超戒要起身离开,愈加咄咄逼人,言语侮辱更加肆无忌惮。用“小人得志”这个词形容欺负超戒这伙人再生动不过,无论年纪、品行均均可谓是“小人”。
“啪!”
正当这伙人嬉笑的前仰后合之时,一记响亮的耳光突然甩在带头欺辱超戒的那个少年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劲道十足。
“下次忘了就别提,要不就别忘了!”
扇出耳光的那位来者,盯着被打的少年冷冷说道。
“你……你敢打我?不想活了!知道我爹是谁吗!”
被打的少年一手捂着被扇的高高肿起的脸颊,一手作出挥拳之势,作势就要反击。
来者不知修习何种异术,身法极快,从靠近众人到扇出耳光,一气呵成,以至于耳光声想起,众人才反应过来。
超戒亦是一惊,蓦然望向来者,看清对方的面庞后也是既诧异又惊喜!
“他……他是……那兰陀!”
欺负超戒的那伙少年中有人认出打人者,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如是说道。
被扇耳光的那人听到同伴口中的“那兰陀”三个字,立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挥舞在半空中的拳头无力的瘫了下来,方才还气势汹汹、趾高气扬的一伙人旋即做鸟兽散、逃的不见踪影,仿佛看见了“瘟神”一般。
最后湖畔只剩下超戒与众人口中的那位“那兰陀”。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