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王阳又骑着马去了贾府，林如海一家今天就要回苏州了。
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仆人正一趟趟搬运着行李，那锦衣卫站在旁边，看到可疑的就要查问。
不多时，林如海一家走了出来，今日换去素装，穿上了日常的华服，举手投足间尽显豪门气象。
黛玉被父母牵着，不断回着头，正在哭着鼻子跟贾二太爷告别，老头子满脸是笑，却忍不住地抹眼睛。
王阳上前两步行礼，林如海点点头：“县试在即，用心读书就是，还跑什么？”
语言虽是责备，眼中却很欣慰。
贾敏今日换上华装，顾盼间神采流转，笑道：“你倒有心了！”
王阳这是第一次有机会近看贾敏，不见原著所传的骄奢，多了几分亲和，只是脸色很苍白，婉丽中带着一丝病态。
希望原著中的悲剧不会再上演了。
黛玉看到王阳来了，顿时止住啼声，刚想说两句话，想着也要告别，小嘴一扁，顿时又哭了起来。
这番哭比刚刚出门还要厉害，贾敏抱起来劝了半天都是没用。
王阳早有准备，从怀里又取出一个木雕，上面刻着个书房，林如海和贾敏站在桌后，小黛玉坐在火盆边，伏在小书桌上写着什么。
王阳笑道：“小师妹，再送你一个木雕，你要好好保重，等我来找你哦！”
黛玉一看这个木雕，果然破涕为笑，抓在手里笑道，“那你快来，到时候别变成小师弟哦！”
林如海眼尖，看到了王阳手上大小不一的口子，知道他于木雕上是外行，摇摇头道：“光阴易逝，不可沉湎于这些末道。”
王阳连忙回了个是。
又说笑了几句，他们上了马车出发，走了一会儿，王阳看到马车掀起了侧帘，黛玉的小脑袋又钻了出来。
王阳怕她吹风着凉，索性上马，赶到马车旁陪着，撩起帘子，一句一句跟她聊天。
行了五多里，林如海下令不准送了，王阳只得作罢，才目送他们去了。
送完了林如海，王阳知道贾二太爷心里难受，又过来陪着说了一会话。
贾二太爷面冷人怪，说话棱角带刺，甚是难听，王阳也不在意，这是老头子表达善意的另类方式。
“二老太爷，您这盆秋棠春不错，真难为伺候的这样好！”
“你小子倒是识货，这等名种，你怎么认识的？”
“我家后山也有，打柴时遇上的。”
“......”
“您说门口那人年前能走么？”
“走与不走与我何干，多条看门狗有什么不好？”
“真等到过年，您老人家最少也要管他一顿酒饭。”
“......”
王阳并不知道贾二太爷是自己的师爷，看他早上伤心，就想着说些玩笑逗他开心。
不多时，话不投机，直接被老头子赶了出来。
“我老头子不用你来解闷，赶紧回吧！你师父不在，你也别指望在这蹭饭了。”
“......”
论膈应人，王阳还是嫩了不少，不过看他心情好了一些，也就放心走了。
王阳正事已了，回到家就继续看书，这次没有上山，在家里临时搭的木屋里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就开始了。
王阳拿出那十几本习题集，认真看了起来，他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准备明年二月的县试。
县试、府试和院试，一起被称之为童子试，县试是开门第一关，过了县试，才有继续下一步参加府试的资格。
只有通过了县试、府试两场考核的学子才能被称作童生，成为童生后，方有资格参加院试，成绩佼佼者才能成为秀才。
王阳父亲通过了县试，未通过府试，连童生都算不上，齐老夫子也就是通过了府试的童生，也不是秀才。
考中秀才，就可以享受普通读书人没有的特权了，比如，免除徭役、遇公事可禀见知县、见知县不下跪、打官司时不能随便用刑等。
后世常常用秀才骂人，殊不知能取得秀才的功名，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县试一共考三题，四书题一道，五经题一道，诗歌题一道。
这其中，关键就是前两题，第三题不过是点缀而已。
在这四书五经题中，尤其关键的是第一句，也就是破题。
考官如果看题目破的不好，第一眼就刷掉了。
正常读书人从发蒙开始，一般都是寒窗读书十多载，才有参加县试的勇气。
如乌修远、齐正文这样成绩不错的学子，眼下都不敢说有胆量参加明年的县试。
王阳从开蒙到学习五经，也才将将一年的时间，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明年就要参加县试，估计要惊掉大牙。
要参加县试的消息，王阳跟谁都没说，上学一年就去参加县试，过于惊世骇俗，说到底，王阳自己也没有十分把握。
王阳翻开那八股文的文集，更觉得自己没有声张是对的。
古人并不比今人笨，虽然限定了八股文这个大框架，无数惊才绝艳之辈依然可以在笼中起舞。
同样一道题目，答起来有无数种思路。
王阳明白了为什么林如海贾雨村要自己看这些书，才能一窥八股门径，真的是太有启发了。
王阳一边翻书，一边拿着笔，记录各位前辈的破题思路和解题技巧。
之前的王阳可以说是空有一身绝世内功，却不知如何施用，一下笔就信马由缰。
现在看到的就是各路大家的剑法拳谱。
这一剑从此处刺出，分外轻灵，那一拳从那里挥出，方见分量。
各种套路和方法，可以说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
更为重要的是，王阳隐隐摸到了这个时代科举取士的红线，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
为臣民者当然可以议事，但这个时代已有约定俗成的法度和要求，不能信口乱说。
每个朝代都有魏征，但每个朝代能遇见的不一定是李世民。
一天下来，王阳也不过看完了半本。这个速度不算快，但王阳很满意。
他把记下来的思路又看了一遍，细细揣摩其中的精妙之处。
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八股，每一股都值得仔细推敲。
再回看自己之前写的文稿，回想上次林如海三人的评价，果然是正中要害。
自己对八股形制算是了解，但是文章一路铺陈，才气盎然是没错，但没有拘束，就少了层次和节奏的变化。
更重要的是，根性不牢，里面不少语句都可以说是轻狂无知。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阳日夜攻书，感觉自己的学力也在水涨船高。
偶尔疲累的时候，王阳也出门走走，陪贾二太爷和齐老夫子两位老人说几句话。
腊月二十三，那锦衣卫终于离开，王阳感觉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临近新春，越往新年，王家越是热闹，不少村民感念王家今年的救命之恩，拎着礼品来到王家致谢。
爷爷一律不收，全部物归原主。
这个新年，王阳也手不停书，一心都在二月的县试上，自感把握越来越足。
正月初一，父亲突然说出一语，让王阳又不禁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