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人唇舌战

往事丝丝涌上心头,方有为老泪纵横,对于方思稷他心中甚愧。如若不是秋闱之事,恐怕他们父子二人也不必变成敌对,但又有谁懂得方有为此举的无奈。方有为瘫坐在太师椅上,此时他的神情已不再威严,而更像的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一个思念等待儿子归来的老人。

晌午,管家钱嵩匆匆来报说道。

“大人,李煜醒了!”

方有为甚为高兴,一改颓废之势,站起身回道。

“真的?我去看看!”

方有为大步流星往后院客房而去,他推开门,见手下的丫鬟正刚给李煜喂药,看样子伤势并不会太严重。

“李公子,终于醒啦!”

李煜见方有为进来,忙作揖道。

“感谢大人救命之恩!”

“诶,李公子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乃方某分内之事,李公子不必记挂于心上。”

方有为边说走到床边,查看了一番李煜的伤势,说道。

“受了点皮肉之伤,李公子不需过份担忧。”

伤势李煜并没有太过于担心,只是这方有为说的比试之事却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李煜思索再三问道。

“大人,您此前说的比试之事是?”

方有为见李煜问到此事,摆了摆手让下人全部退出了屋子,关上门窗。

方有为坐到椅子上说道。

“突方国与我离国比试之事,李公子可有所知晓?”

李煜回道。

“知道一些,有听说两方以文会友,其中细事在下就不太所知。”

方有为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

“哎,说是以文会友,但恐怕是鸿门之宴啊!”

李煜有一些不解。

“大人何故此言。”

“李公子有所不知,这突方国与我离国定下赌局,若我离国输他突方国,我离国便要割舍康、雍、乾三城送予突方国,若我离国侥幸胜出,他突方国便退兵三百里,一年内不攻打我雍城。”

听完方有为一言,李煜脸色沉重,他知道这次的比试关系着离国的存亡。

“方大人可有把握?”

方有为摇摇头说道。

“我离国虽以文治国,往昔人才辈出,但如今战事频繁,民不聊生,天下读书人哪还有心思读这圣贤之书。”

如此一说,李煜更为离国担忧,虽自己是从异世而来,离国的存亡与自己并我关系,但这国灭家亡的凄凉他却心意相通。

方有为继续道。

“方某受太后天恩,经办此事,如履薄冰,怕是要负了这天恩,负了我离国百姓!”

对于方有为的担忧与身上的重担,李煜亦是感同身受,想当初自己背负后唐重担,又何曾不是如此。

“那大人现有解救之法了吗?”

方有为面色凝重地看着李煜说道。

“有,那便是请李公子代我离国出战。”

李煜大惊,坐起身回道。

“大人不可啊,在下才疏学浅,事关离国存亡,恐难堪此大任!望大人再寻他人!”

对于李煜的拒绝,方有为并没有感到惊讶,缓缓说道。

“李公子大可不必太过于担忧,以我对李公子的了解,这天下恐只有李公子可担此大任,而且我深信如若是公子出战,我离国必将不败!”

不愧是久在官场的老官,方有为的吹捧十分的动听,如若是寻常热血青年,在方有为的一番劝说之下,必然答应出战,但李煜哪是这寻常之人,他的学识,他的经历必经高于方有为万分,李煜依然拒绝道。

“方大人,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他日有幸必将报于大人,但这比试之事,大人就休要再提了,李某定是不会参与的!”

李煜回道的十分决绝,不给方有为一丝绥说的时机。

方有深知如若此时强迫李煜参加,必适得其反,依平时他定会从长计议,但明日便是比试之期,他已无过多的时间说服李煜,他站起身说道。

“李公子,现突方国兵临城下,随时可破雍城,直取京都粱城,我离国危在旦夕,作为我离国百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难道李公子忍心看我离国,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还请李公子再三思量答予方某。”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番浅显道理,李煜又哪能不知,只是这离国官兵今日行径之事,着实寒了李煜的心,兵士且如此,那离国上下恐怕早已腐朽不堪。

李煜没有直面回答方有为,只问道。

“这离国,方大人觉得还可救否?”

李煜的平淡的问话,瞬间浇灭了方有为的赤子之心。方有为知道李煜还为赵尽忠之事耿耿于怀,他来回渡了几步,又坐下说道。

“这离国上下腐败,奸臣当道,我方某怎会不知。远的不说,就说这赵尽忠、赵尽孝,他兄弟二人行径如此恶劣,人神共愤,我方某又怎么会没有看在眼里?是我方某视而不见,是我方某狼狈为奸吗?不,是我现在不能办他们!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李煜疑惑道。

“此话怎解开?”

方有为回道。

“李公子是有所不知啊,这赵尽忠、赵尽孝两兄弟,在此驻扎已有二十余年。且不说这兄弟两势力根深蒂固,手下遍布全城,我方某无法动他们半分,再者我若缉拿了二人,这雍城便无人可守,突方国定会趁虚而入,到那时我离国就离亡国不远了!”

李煜细思方有为所说的也并不无道理,问道。

“那难道,就此放纵二人危害百姓不曾?”

“李公子要明白,与国家存亡相比,几名百姓的存亡又何足挂齿?”

听到此言李煜大怒道。

“方大人为官多年,怎能说此话?国是百姓的国,没有百姓又怎会有国?如若害怕大疾放任小疾,那小疾始终会长成大疾,那又与大疾有何区别?不过存亡长短罢了!”

李煜言毕,方有为昏暗的眼神中,闪过了一道亮光,原先他只钦佩李煜的才华,不曾想他竟有如此的见识。他久在官场,所见所闻早已将百姓人命于草芥,但李煜这番话振聋发聩,如一盏油灯点亮了方有为的灰暗的内心。

方有为不经感到惭愧,自己虚长了李煜二十多岁,却不如李煜看的清。

“罢了,罢了,那方某便不再强求李公子,李公子可安心在此静养!只是这明日比试,哎,罢了罢了....”

方有为说完踉跄地起身,缓缓打开了房门,径直离开了厢房。

李煜自觉说重了些,躺在床上深思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厢房。一来在这久居怕自己生了不忍之心,二来也愧对于方有为,还不如离开,落个清净。院中下人未拦阻李煜,自做着手中之事。行至大门,一身穿青纱地妙龄女子叫住了李煜。

“李公子这是要离开?”

李煜听见声响,转过头,原来是方若微,方有为的大女儿。李煜不敢直视方若微,只因她与小周后甚为相像,小腰,翘鼻,樱桃口,如若这三月而开的娇柔桃花。

“是的,方小姐!”

李煜作揖道。

对于李煜默不作声地离开,方若微并没有斥责,只在袖中搜索了一番说道。

“这银两你拿着,好生照顾自己!”

方若微嘴角含笑着将银两递给李煜,这一瞬间李煜仿佛看见了小周后,一颦一笑让他心神荡漾,他看着方若微,直愣愣地站着。方若微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娇羞地将银两塞在了李煜手上,转身离开了。李煜看着方若微的背影,愁绪万分。

夜色悄然而至,离李煜离开方府半日,他无处可去,又来到了李锦的坟前,望着满湖的春色繁华,自吟道。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刚语毕,湖上蓬船传来一声掌声。

“公子,何故如此感伤?”

一身穿白衣的少年男子,走出乌蓬,对着李煜问道。

李煜寻声看向男子,男子轻摇手中折扇,扇上写着方思稷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