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涿州

“恭喜呀,五哥,你这兵当的总算是出头了。”解元领着一群西军的老兵在一旁拍手称贺,声音中满是向往。

“韩世忠,涿州自秦汉以降就是大州,本朝官家也是涿州赵氏之后,纵使是在遥寄官中,带着涿州二字,也是比同阶的要贵上几分,汝当勉励之。”张邦昌出言劝慰道。

张邦昌想通了,再好的犀带,也要有命用才行,之后到了金营,还需要倚仗韩世忠等武人,不如就先把犀带赠了。

如果韩世忠能护着他安全无恙地返京,别让他去趟金营回来缺个胳膊少个腿,或者是直接惨死于金营,别说是一条犀带了,就是他身上的这紫色官袍,也可以送给韩世忠。

“相公宽心,世忠定然不负圣上、王爷及诸位相公的厚爱。”韩世忠朗声一笑,语罢,扬手重重拍在张邦昌的肩背,其力道之大,犹如千钧。

张邦昌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形几欲倾倒,筋骨似欲散裂。

他强忍痛楚,面容上仍勉强挤出一丝欣喜之色,心中却是对韩世忠那豪迈气概与雄浑臂力暗暗称奇:“这韩世忠如此雄力,到了金营却是可以当作倚仗。”

刘备挥了挥手:“张相公,方才的确是我疏忽了。竟忘了本朝官制中还有遥寄官与正任官的差别。”

砸,这大宋官制是真复杂,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刘备对韩世忠正色道:“良臣,你所得的并非是遥寄官阶,而是实实在在的正任官职。张相公,麻烦您将告身再修改一番。”

韩世忠闻言,心中惊喜交加,直接单膝跪地,一拳砸在地上,力量之大,竟在地上留下一个浅坑,亦然正色答道:“殿下,末将定不负王爷的厚望。”

李邦彦提醒道:“殿下,涿州,并不在我大宋境内。”

刘备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目光坚定地看向韩世忠,一字一顿地问道:“我知道。良臣,你可愿意为了本王,为了官家,为了大宋,将涿州收回来?”

韩世忠喘着粗气,声音力:“官家和王爷如此厚爱世忠,末将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虽我未曾饱读诗书,然士为知己者死之义,我心中了然。”

韩世忠的话语虽简,却字字铿锵,“如果燕云不得光复,我韩世忠,当提首来见。”

“好!要的就是良臣这份胆气!”刘备再度说道,“本朝宗室,乃涿州赵氏之苗裔。昔者项王有言:‘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自本朝开国迄今,已逾百年,然竟未能一睹先祖之陵寝,实为我朝之大耻也。”

“今天,本王就送给良臣一句话,也送给曹将军一句话,同时,也送给在场的所有人。”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此言甚得我心。诸位,只需奋勇杀敌,我大宋朝廷向来不吝官职与爵位,以酬壮士之功。诸君共勉。”

刘备说得是眉飞色舞,尽力卖弄着昨天晚上刚刚读到的诗句。

“是!”众禁军齐声应和,声如洪钟,震彻此地,如火焰落入干柴,整个使团的气氛被推向到了沸点。

“那我们继续上路吧。”刘备一挥手,便再度上了马车,李邦彦张邦昌紧随而来,使团再度出发。

之后的一路却是索然无味,士卒们鉴于韩世忠的前事,神情激昂,一波一波不断轮换,如同猎鹰般向四处搜寻而去,却再也捕捉不到金军斥候的丝毫身影。

马车缓速前进,时间流逝,夕阳西沉,在天边织就成一幅金色的锦纱。

使团走了许久,终于可见金军大营。刘备从马车中探出了头,向其看去。

十余座营盘四散分布,众星拱辰般地包围着最大的中军营盘。

每个营盘都被高高的木栅栏所环绕,坚固如同铜墙铁壁。

栅栏之外,一排排拒马森严壁垒,在营地四角,座座瞭望塔,如同巨人的长矛,直指苍穹。

中军大营的中心,一束战旗随风飘扬,此旗形方,中镶黑日,四周有火焰边,各边长一丈二尺,纵然是在暮色中也显得格外醒目。

金国以水为德,凡用师行征,旗皆上黑,虽五方皆具,必以黑为主。

金军的数座营盘上空,炊烟开始袅袅升起,如同轻纱般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摇曳,士卒已然开始埋锅造饭。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有马蹄声传来,营门大开,拒马被金兵移出一个空当,数名骑兵鱼贯而出,向使团奔驰而来。

“可是宋国使团?”乌林答泰欲与其身后的骑兵在使团百步外立定,大声问道。

“道君皇帝第九子,康王殿下,同太宰李邦彦李相公与少宰张邦昌张相公,肩负两国和睦之重任,亲临贵国军营,共商和平大计。”曹曚策马向前,拱手作答。

“亲王殿下与宰相大人,可准许乘车直入营垒;其余随行人员须将兵器上缴,徒步而行。“乌林答泰欲言罢,手一挥,其后铁骑如风,迅速向使团包抄而去,欲要收缴兵刃。

“贵军此举,似乎有失礼数。”曹曚眉宇间怒气隐现。

“凡来我金军营帐商讨和议之使节,皆须遵循此等规矩,辽人如此,夏人如此,宋人,也当如此。”

乌林答泰欲眉梢轻挑,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曹曚双目圆睁,怒火中烧,声嘶力竭地斥责道:“金军此举,未免欺人太甚!康王乃圣上之亲弟,宰相乃百官之尊首,岂能蒙受这般羞辱!”

乌林答泰欲却置若罔闻,冷冷地瞥了曹曚一眼,声色俱厉:“将军,请下马!”

“你……”曹曚一脸惊愕。

“曹将军,且归。”刘备缓步自马车而下,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遵命。曹曚闻言,狠狠地看了乌林答泰欲一眼,不再与其多费口舌,勒转马头,扬鞭返回。

“禁军将士听我号令!若有人胆敢擅动你等兵刃,便视同宣战,拔剑相向即可。”刘备声如洪钟,回在夕阳下回荡。

“得令!”百余名禁军将士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铛—铛—铛”

霎时间,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禁军将士纷纷拔刀出鞘,寒光闪闪。对面的金军骑兵亦不甘示弱,长枪林立,两军对峙,气氛紧张至极,一触即发。

“康王殿下,贵使前来,难道不是为了和谈吗?”乌林答泰欲策马疾驰至康王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和冷厉。

“阁下可是完颜宗望?”刘备昂首直视乌林答泰欲,语调虽淡,却自有一股威严。

“在下乌林答泰欲,宗望殿下已在中军大帐恭候多时。”乌林答泰欲声音中带着一丝傲气。

“这是宗望的命令吗?”刘备追问。

“二太子未曾明言,但无论是辽、夏,还是宋国之前的使者,皆不得携兵器入我金军营帐。”乌林答泰欲答道。

“辽国已成臣虏,西夏不过是偏安一隅。至于宋国之前的使团,乃是效忠于道君皇帝。”刘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轻蔑。

“我等既非俘虏,亦非西夏胡人,我们是汉唐的正统,是我皇兄的臣子而非道君皇帝的臣子。我们没有理由交出兵器。”

“康王殿下,能让贵国宰相与您同车入营,已是我大金的格外恩典。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勿使我等难办。”乌林答泰欲虽然语气依旧客气,但声音中的温度却降至冰点。

“难办?那就让宗望来和我面谈。”刘备的声音如利剑般锐利,他缓缓抬起手,直指乌林答泰欲,目光如电。

“还有,你,给我滚下来!”

“殿下,我们对宋国已经……”乌林答泰欲的怒火在眼中燃烧,正欲反驳,却被一声断喝打断。

“韩世忠!”刘备高声呼唤。

韩世忠并未言语,但空气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炸裂声。一支羽箭如同流星划破夕阳,直直射向乌林答泰欲胯下的战马。

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轰然倒地,乌林答泰欲亦随之跌落尘埃。

刘备阔步流星,直趋一名惊惶失措的金军士卒面前,猛地攫过他手中之缰绳,身手矫捷地腾身上马,随即高声向使团众人发号施令。

“马车,不坐了。诸位,随我一同上马。金军大营,咱们骑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