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们终将在记忆中重逢

“你觉得【魂灵】，是存在的吗？”

很久很久以前，在维恩还活着的时候，在某个他合上手中书本的黄昏，他曾经这么询问莱因。

“什么？”

“魂灵，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个红发的男孩又这么询问了一遍，于是莱因觉得很是荒唐：毕竟对方明明已经最为擅长的，就是对于社会和人的研究。

甚至，作为拥有另一端时空记忆的人，莱因能隐约从他身上感觉到那种跨时代的气息；而现在，这个家伙却突然开始询问...

“魂灵，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觉得吧...哎呀，你叫我怎么回答呢？如果我认为存在，你会不会又强行让我看几本书，然后把我的思想“扭”过来？”

当时的莱因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只好实话实说。

那个家伙似乎一直都在思考，而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若人是一只飞跃大海的鸟，那么思维就是人的翅膀；如果那只鸟不懂得让它的翅膀休息，不懂得在特定的时间乘着风滑翔...

那么它迟早有一天会失去震动翅膀的力量。

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有机会再次回到那个场景，那么他会对维恩说些什么呢？

莱因不知道。

但现在，他正注视着玻璃瓶中，一个名为“多云”的女孩的魂灵。

那些魂灵如同星点一般，在天蓝色的液体之中闪烁；不，如果不是它们周围的噪点，这些魂灵或许并不会显现出五彩的光泽。

它们本身是无色的，似乎是靠近噪点，结构变换，才产生出的颜色。

莱因仔细回忆着，他第一次见到魂灵的时候，似乎是在麦城田野的仓库之中；那时他杀死了两个卫兵，面板之中便开始浮现出“吸收魂灵色块”的描述。

他将那东西下意识等同为了“生命”，毕竟一个人的生命流逝干净了，他的魂灵自然也就消散了；似乎人是一只巨大的玻璃罐，身体出现裂纹的时候，里面的液体就逐渐溜走。

但如今，那些“液体”，被多云撞进了另一个罐子里。

他缓缓托起水晶瓶，注视着其中如星湖一般的液体，玻璃管很轻，却让他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要在这里...吸收这些魂灵吗？”

他在内心之中这么询问着自己。

一旁的白羊则抬起头，睁大两只滚圆的眼睛，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但一个还没长开的小屁孩是绝对不会懂这些的。

“白羊想要做些什么？”

“把...它...画进画中...？”

莱因这么翻译着对方的手语；这场景很是诡异，因为白羊对手语并不熟练，比划的速度很慢，而莱因则同样半径八两。

最后，两人甚至索性放弃了这门晦涩难懂、种类繁多的语言；白羊抓起莱因正在创作的漫画。

“你想让我把这东西画进连环画中？”

这或许是一个好主意，莱因这么点着头，然后他意识到...

“你是不是又偷看我的草稿了？”

房间中的氛围于是突然欢快起来，莱因假装追着白羊，在狭小的房间中到处跑，恍惚中，便又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

“咚咚咚...”

时间一晃而过。

在梦境中，莱因睁开眼；不出其然的，他正坐在那间熟悉的卧室之中。

“出来吃饭啦！小羽！什么时候能吃饭呀？”

门外，熟悉的中年妇人声音再次传来。

门是纯木头做的，锁似乎更换过，且并没有猫眼；有那么几次，莱因曾试图打开那扇门，或者是看看门后老妇人的长相...

但他都失败了。

在梦境中，与其说他被困在了这间卧室里，不如说，这间卧室就是整个梦的全部；至于老妇人和窗外的暴雨...

或许它们只是背景而已，而背景是无所谓真实存在与否的。

这一次，他并没有再翻动作业，而是站起身，走到窗户面前；他对着那扇窗户看了很久，恍惚中他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玻璃了。

或许等到某个时间，他能够仔细研究一番，但不是现在。

他看向窗外的暴雨。

那暴雨是【永不停息】的，这是他在这场梦境之中下意识的直觉；这直觉如此之强烈，在他注视着窗外的晦暗之时，居然有一种将要被其吸卷的错觉。

他伸出手，开始在暴雨之中摸索。

很快，一件冰冷的东西便被他从雨中摸出；他哆嗦着将手缩回，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用的是左手。

他在梦境之中的身体是完好的，也只有在梦中，他能随心所欲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但现在，他似乎的的确确变了。

摊开手心，其中正是多云的星空瓶。

莱因勾起嘴角，他明白，自己猜对了：多云将自己的魂灵存进了星空瓶之中，这种方式和某种东西异常类似。

那就是【容器】，用颜色区分等级的魔法容器，或者说是魔法器物。

每一个容器都存储着一个魂灵，那个魂灵通常经历过很多宏伟的事情，似乎容器的神奇效果便是因此而诞生。

或许多云也造出了一种容器。

莱因于是这么想着；他抱着多云的星空瓶入睡，他猜测，上次自己吸收了桑的万花筒，就是因为当时自己离那东西太近，在睡梦时他产生的思绪共振起了周围的噪点。

在这场梦境之中，那只万花筒的“污染”被移除了；噪点在此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所以，或许多云的魂灵，能永远停留在这间房间里。

于是他上下摇晃着星空瓶，看着里面的液体和魂灵游曳着，交织成漩涡。

有些可惜的是，或许这观星瓶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件真正的“魔法容器”了，因为它包含的颜色太多，甚至多过了物种。

“但，颜色越多不是越好看吗？”

“白羊就喜欢颜色多的！只有颜色多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白羊的话语却从他的脑海中响起。

也是，莱因看着那缤纷的玻璃瓶，突然感觉肩膀清了很多：颜色多没有什么不好的，魔法能做到很多事情，能借用元素，能呼风唤雨，能构建出自动追踪的飞弹，但有一件事情却永远也无法完成。

那就是“赋予意义”；魔法是被定义的某种器具，而意义则是塑造它们的内核。

他这么想着，发觉自己可能是受了维恩的影响：他莫名其妙的思考越来越多了。

然后，他一愣。

在那不断翻涌的星海之中，无数记忆正愈发闪亮；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其中浮现出来。

她打开瓶盖，披着星星，向他灰青色的眼睛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