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撕破脸

白氏得偿所愿,心情好,伤自然就好得快。

只是人却变得娇气了。

不过平安无事,总归是好消息。

之后,坏消息接踵而至。

头一个,好大哥宋江泥牛入海,仿佛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没了音讯。

花荣猜测,只怕这宋押司带着秦明和清风山的残兵败将投靠沧州柴大官人去了。

毕竟原本时间线里,宋江就是先去投奔柴进,在柴家庄躲了小半年,才来清风寨投靠他。

如今宋江闯了谋反的大祸,也只有那位家中有誓书铁券的柴大官人敢收留。

另外的坏消息,摘桃子的来了。

曹深带着慕容彦达的任命,由二百青州守备军护送,到了清风寨大营。

他是慕容彦达心腹,又身兼传旨的使臣,花荣不敢怠慢,忙点了营中叫得上名号的将官在帐中排开了迎接。

前边照例是一堆褒奖溢美之词,什么公忠体国,力挽狂澜诸如此类,然后才是正题。

“擢升花荣为景福殿使,济州观察使。”

花荣脸色一变。

景福殿使是正五品第六阶武官不假,武将序列中绝对的高官,但北宋的武官不值钱,何况只是个寄禄官,也就是本官。

众所周知,北宋的官和职是分开的。

后边跟着的济州观察使则是差遣,实职。

坏就坏在这个差遣在寄禄官之后。

差遣在前,为正任官,俗称贵官,有实权。

差遣在寄禄官之后,则为美官,徒有美名之意。

这个济州刺史是个遥郡官,并非正任官,全称应该是遥领济州刺史。

可以拿俸禄,却不用上任。

因为济州真有刺史。

殊不知,慕容彦达和曹深接到旨意时的惊讶不比花荣来得少。

请功札子上保举的是从五品第十阶的亲卫大夫,可旨意下来时,却成了正五品第六阶的景福殿使,还加封了个济州刺史。

两人猜测,许是嘉王殿下插手给花荣加恩。

还没完,宣读完了对花荣的封赏,曹深又喊道:“许敬何在?”

许敬一头雾水,慌乱之中出来领旨。

“擢升虞侯许敬为清风寨武知寨。”

这道旨意一下来,花荣便无官一身轻了。

许敬心中叫苦,瞬间就想到了慕容彦达的险恶用心。

这是要将他和将军分而划之,逐个击破。

“那我家将军呢?”

曹深道:“无需许知寨担心,老公祖特意交代,花将军是青州柱石,自然另有重用!”

却见帐中众将,皆是冷笑不已。

何大胆阴阳怪气的朝着许敬道:“虞侯,恭喜呀!咱们还不知,虞侯何时抱上了府尊的大腿,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手下这帮兄弟!”

许敬冷汗连连,有苦难言。

马齐冷飕飕瞟了何三水一眼,哼道:“你懂个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虞侯才是聪明人,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便是稳重的马贤,也不由得向许敬投去审视的目光。

花荣却没什么异样,点头道:“老许,上命不可违,接旨吧!”

许敬闻言,羞愧难当,竟是当面发誓道:“将军明察,若是末将有半点异心,让末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越说越不像话,当着外人的面,也不怕惹人笑话!”花荣佯怒,瞪了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行了,领了旨快别在我面前碍眼了,都滚吧!”

他这一骂,许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不怕将军发怒,就怕将军不怒。

怒了,说明还把他当成自己人。

而曹深则有些面色讪讪。

待众人下去,帐中只剩下二人。

花荣道:“手下尽是些不识礼数的粗人,子厚勿怪。”

“良卿此言差矣,要我说这是赤子之心,可爱可敬。”曹深板着脸,认认真真的纠正了花荣话里的不妥当之处,这才拍拍手,喊道:“来啊!”

门外应声进来四人,两两一组挑着扁担。

柳条框里的东西很重,压得扁担似乎马上就要从中间折断。

曹深走过去,掀开柳条筐,露出满满当当的金银财宝。

当先一筐是白花花的银锭,后面那筐里都是铜钱。

这些财货的价值,恐怕要轻轻松松超过万贯。

花荣心中也吃了一惊,却是迟疑道:“不是已经赏过了,这又是为何?无功不受禄呀!”

曹深道:“良卿莫非忘了跟老公祖还有生意往来?”

经他一提醒,花荣才想起来。

倒不是说他忘性大,之前那批绿茶交给慕容彦达,花荣只以为是肉包子打狗了,没想到还能见到回头钱。

慢着,那百来斤茶未必都卖出去了,慕容彦达想来会留下多一半,或是自己喝,或是留着送人情。

那这些钱就是用来堵他的嘴,或者还他的人情了。

花荣收起来心安理得。

见花荣识趣,收下这些财货,曹深心中得意,这才抱拳道:“良卿,恭喜呀!二十一岁的景福殿使,前无古人,想必也后无来者了。”

花荣不置可否。

刘子鸾七岁拜相,霍去病十八岁封侯。

周瑜二十岁随孙策起兵,赵佗二十一岁主政一方。

史书上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说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真当他花荣是粗鄙武夫,不读史不认字了?

况且他这个景福殿使成了彻彻底底的空架子,说是另有重用,只怕遥遥无期。

花荣收起心中恼怒,抱拳道:“府尊厚爱,花荣铭感五内!从今往后,这清风寨就全靠子厚了。”

曹深道:“不敢当!临行前老公祖耳提面命再三叮嘱,说清风寨兵强马壮都是良卿的功劳,让我萧规曹随就好。”

“曹子厚,你不老实!”花荣离开座位,抻了个懒腰,淡淡的讥讽道:“若是萧规曹随,你岂不是白来了?”

曹深一愣,似乎惊讶于花荣的反应。

青州的相公们,哪怕势同水火的两方,当面也能心平气和,表现得情深意厚。

眼下花荣咄咄逼人,竟让曹深失了分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付。

“曹某句句属实,临行前,老公祖的确交代过,良卿是师长前辈,曹某是后学末进,若是遇到难处,须得向良卿请教。”

“既然府尊有令,我却不能推脱了。”花荣迈步走到曹深面前,居高临下,冷笑道:“今天,师长前辈就给你个教训,往后夹起尾巴做人,别自作聪明把别人当成傻子,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罢,左手一拉,揪着曹深的衣领,岔开右手,照着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让门里的四个挑夫噤若寒蝉。

曹深被一巴掌扇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色厉内荏的惊叫道:“花荣,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老公祖亲命的文知寨!”

“呵——打得就是你!”花荣冷笑一声,幽幽说道:“之前刘高也是府尊亲命的文知寨,你猜他的下场如何?”

曹深略有耳闻,听见花荣这么说,他下意识摇头。

花荣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厮吃里扒外,对花某阳奉阴违,花某没能亲手宰了他,不过花某却亲手埋了他。”

曹深听得浑身泛冷,抖如筛糠。

他以为来到这清风寨,面对的是尔虞我诈,却没想到,原来面对的是刀光剑影。

任是他心藏锦绣智比诸葛在杀人不眨眼的花荣面前也发挥不出来。

这可真是秀才遇见兵,有嘴说不清了。

花荣本就打算和曹深撕破脸的。

慕容彦达又当又立的举动和曹深小人得志的嘴脸,都让花荣难以咽下这口气。

他索性借着慕容彦达心中还有些愧疚的时候好好闹一闹,省得别人以为他花荣是个软柿子,谁都上来捏两把。

要是等慕容彦达心里的愧疚消散了,那时再闹,面对的就是泼天怒火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这恩情,同样也有保质期。

至于扇了这一巴掌,会不会同曹深交恶,这是明摆着的。

抢了老子的位,还想让老子念你的好?

况且,要是他不表现出个态度来,手底下这些兵还得以为他花荣是个欺软怕硬的窝囊废。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要是他对曹深和和气气,只怕手下那些兄弟以后也心甘情愿当个应声虫,指哪打哪了。

相反,他有血性、有傲气,士兵们才好有样学样上行下效。

别看这巴掌扇了立刻就有印儿,两三天就能消,可被灭掉的威风,矮掉的志气,想长回来可就难了。

而没有威信的人,是带不动这帮骄兵悍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