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青青,你又没穿鞋。”
“杳青青,你今天要去学校的。你都高三了,得好好学习,一天到晚腻着我干嘛。”
“杳青青,没事儿。交给我,你好好念书。”
“杳青青,别哭。告诉你朋友事情解决了。以后她那混蛋父亲再也不能欺负她了。我的好青青别哭,哭得我心直颤。”
“杳青青,对不起。忘了我吧。”
“风起!”杳青青从床上惊醒,泪水早已湿了枕头。夜夜如此。
杳青青感觉自己是一条缺水的鱼,可偏偏鱼嘴里塞了根管子,每每觉得要渴死的时候,管子又撒了点水出来。绝望糅杂着恐惧在夜里发酵,泪水混着月光在夜色里肆意流淌。
这半个月杳青青一直在通过各种途径企图找到风起的下落,如果他进了监狱,进了哪所监狱,判决了几年?如果他没有进监狱,那他现在逃到了那个地方?总该有线索的不是?
一个大活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音讯全无。要么有人暗中阻挠了她,要么……
城市的喧嚣总比清晨的阳光来得早一些。杳青青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往下看是熙熙攘攘的车流和匆匆而过的行人,早餐店热腾腾的蒸汽模糊了排队人的身影,往上看是刚刚露出点阳光的天空。那站在中间的她是什么呢?
莫霁透过车窗望着三楼瘦弱的身影,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了,她只穿着长袖长裤的棉装睡衣,本来身体从小就没养好,现在还不爱惜自己,等老了可得好好照顾她。
杳青青回来半个多月都没有过来看看他,真是不乖。但没关系,他可以自己过来看她。书里都是这样写的,爱的越多的人就需要付出越多。
杳青青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她今天约了编辑看她新写的稿子。以往她俩都是网上交流的,杳青青四年前的第一篇稿子就是由她经手的,俩个人的关系可以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当听到杳青青回来的消息以后,编辑可高兴了,她说她想要膜拜一下能写出灵气四溢,治愈中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悲伤,明媚中带着一缕看透世间的坦然的作家究竟是位什么人。面对这么一位会夸赞人的好编辑,杳青青当然欣然赴约了。
杳青青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店,她今天一身黑色大衣搭配着一条孔雀蓝的围巾,过肩的黑发顺溜地散落下来,肩上挎着一个同色系的帆布包。整个人恬静又好看。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杳青青扭头一看,一张娃娃脸映入眼帘。两个圆眼睛像猫眼一样,圆溜溜亮晶晶的。
“果然是个气质出众的美人。”陈晨晨用银质的咖啡搅拌棒搅着卡布奇洛。她往里又添了三四块方糖。
杳青青看见她添糖的动作,笑道:“这么怕苦味儿,选个咖啡店啊?”
“咖啡店有逼格嘛。有些作家就喜欢咖啡店啊,音乐厅啊,清吧之类高雅安静的地方。总之肯定不会出错就是了。”陈晨晨抿了口咖啡,眉头直皱,又慌忙往里搁了三四块糖,“而且青青啊,你写文的风格好文艺,和咖啡厅适配度好高。”
“过奖了,毕竟靠写作吃饭蛮。”杳青青喝了口零糖美式,苦涩在舌尖炸开,顺着味蕾进了胃。
杳青青的文章也好书也好都有着浓烈的情绪表达,有对自然美景的崇仰和称赞,有对不公事件的愤懑和指责,也有对世间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称赞。比起她的精神世界,她的文字丰富多彩,活力满满。
“这次去云南你一定写了不少好东西,快给我瞅瞅。”陈晨晨留着齐耳短发,圆脸猫眼,妥妥的一个萌妹子。
“是啊,我这次去云南除了看见壮阔的自然风景还在寨子里生活了两个月。收获满满。”杳青青把稿子拿出来,还把带给陈晨晨的礼物一并拿出来了。
是一串云南咖啡豆,戴手上的小装饰品。
杳青青把稿子递过去了,至于那串咖啡豆想了想还是放回包里了。
“绝!这句‘刻意去找的东西,往往是找不到的。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它的时间。’写得真好。”陈晨晨对着那叠稿子孜孜不倦的点评了大半个小时。杳青青一边听一边和她说她在云南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终于点评完所有的稿子,陈晨晨满脸幸福地把这些稿子装进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青青,我的礼物呢?”陈晨晨抬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青青。
杳青青在微信上和陈晨晨说了会给她带礼物。她也确实带了,只是现在情况有点棘手。
杳青青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把那串咖啡豆拿了出来,“晨晨,本来早想给你的。这是云南当地的咖啡,我去的季节刚好是咖啡树成熟的季节,上面的每一粒咖啡豆都是我亲自采摘的,穿孔是当地居民帮忙一起串的。我来之前,没想到你不喜欢苦味。”
陈晨晨差点哭了出来,感动地接过了咖啡串,“呜呜,青青,我好感动啊。你人怎么这么好啊。我喜欢的,我非常喜欢。我确实不喜欢苦味,可这个咖啡串,我…我是真的喜欢。”陈晨晨戴上手,褐色的咖啡衬着她的手愈发白净,淡淡的咖啡香在弥漫着。
杳青青知道陈晨晨是个内心很柔软很善良的女孩子,是会担心她一个人在云南发生意外,而每天给她发消息的女孩子。杳青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晨晨喜欢就好。”
结束了和陈晨晨的会面,杳青青走进了一个巷子里的网吧。才下午三点,网吧里面还没上多少人,空着不少台机子。这间网吧翻新过不少次了,为了迎合市场的需求,网吧的机子也一直在升级。一到晚上,包夜的人扎堆儿扎堆儿来。
知道杳青青还住在他爷爷家的那天晚上,风起投奔了张沙弥。张沙弥对风起的情感类似于父亲对儿子,对他疼惜的很,自然没有二话。
风起进狱前和玩的好的兄弟合伙开了家网吧,他当时沉迷网络,寻思着开一家网吧,自己能玩,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进狱前他把网吧生意托付给了他好兄弟,这段时间他一边在老张店里帮忙,一边和他兄弟经营网吧。
下午老张店里生意不忙,风起就搁网吧里擦擦桌子,修修坏掉的电脑。偶然通过监控看见了杳青青的身影,立马闪身进了休息室。
“凛翊,今天生意怎么样?”杳青青走到前台,打算开台机子。
“青青姐,你这一个星期和打卡一样,那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被风起从被窝里拽出来的徐凛翊欲哭无泪,他这兄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明明好不容易出狱了,以为都能喝上他和杳青青的喜酒了,结果死活不肯见青青姐,也不允许他走漏风声。
每次青青姐问他风起哥的消息,他都支支吾吾个半天,青青姐明明都快碎了,还安慰他说,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还是九号机,开两个小时。”杳青青付了款,“风起还是没联系你吗?”
给徐凛翊八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收杳青青的钱,网吧是人风起哥自己开的,当时他一分钱没出,还拿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奈何青青姐非给,说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他不收不行。他问了风起哥,风起哥当时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收。
“嘶,青青姐,风起哥要联系肯定第一个联系你啊。”徐凛翊在电脑上操作一下,打开了九号机子“青青姐,好了。”
“凛翊,要是有消息一定记得告诉我。”杳青青打开机子说道。
“一定一定,放心吧,青青姐。“徐凛翊给杳青青冲了杯奶茶,给她放在伸手能够着的地方。心想,他倒是想讲,你家那位不让啊。
徐凛翊推开门,瞧见风起搁沙发椅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不同于普通人弓着背懒散得摊在座椅上,风起就直挺挺地坐着。手里也没耍个手机,就盯着九号机子的监控,看他进来,也没赏他一眼。
“咳咳,人就在前面,你盯啥监控啊?”徐凛翊坐在他旁边,开了瓶饮料。他真想不通这哥们儿在顾虑什么。他消失的这四年里青青姐每年都问他有没有消息,清明节还给他钱让他去帮风起爷爷扫墓。
“我知道,可出去见完她之后呢?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给不了她。”风起无奈地说道。
“青青姐又不图你这些,她就图你这个人。你进去的这四年,青青姐真的年年向我问你消息。前四年我是真不知道你消息,可现如今我知道了,你让我再骗青青姐,我,我真怕穿帮啊。”徐凛翊打小就是个实诚的孩子,一撒谎就容易出马脚。
“这就到组织考验你的时候了。”风起看到杳青青离开九号机,向着休息室走来,他对徐凛翊比划了个出去的手势。
徐凛翊做了个耸肩的动作,指了指风起又指了指门,意思是你出去。
风起摇了摇头,拉过徐凛翊,自己侧身躲到门后,开了门。
杳青青刚准备敲门,就和徐凛翊来了个脸对脸。而且徐凛翊脸色臭的很。
“怎么了,这是?”杳青青看他脸色臭的很,以为徐凛翊心情不好。先关照一下,等会儿他心情该更不好了。
“没什么,青青姐。”徐凛翊认命地道,“青青姐,啥事?”
“等会儿,你娆娆姐过来。要不要一起一块儿吃个饭?”刚才苏红娆知道杳青青在徐凛翊这儿迫不及待地就要过来。她高三那段时间最喜欢逗这个小屁孩了,可实诚了,说啥信啥。给她灰暗的日子里添了不少乐子。
“啊?”风起进狱前的日子里,苏红绕跟着杳青青来网吧混过一段时间,是个长得极其漂亮的祖宗。就对他,天天指使他干这干那的。让他一个初中肄业的帮她写高三作业。不会?不会上网查啊,你个开网吧的,一定知道怎么查。字写得丑?没事儿,姐字更丑。于是,高三那个寒假一个连九年义务都没有完成的人帮苏红绕完成了一大半的寒假作业。
“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昂。你娆娆姐可想你了。”杳青青直接替他同意了。她家娆娆这么个大美人请他吃饭,他偷着乐去吧。
“行,行。”徐凛翊有气无力地应承着,苏红娆是他从小到大遇见过的最最烦,最最事精的女孩子。除了漂亮啥也不是。
徐凛翊一想到等会儿要和苏红娆吃饭就来气,又看见躲在门后面的风起,想吓吓他好兄弟。
“青青姐,风起哥要是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什么反应啊?”徐凛翊坏心思地问道。他看见他风起哥瞪了他一眼。
“什么?”杳青青一听到这个假设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心跳骤然加快,整个人摇摇欲坠,她犯病的时候总会看见风起的身影,清醒了又找不着人。
苏红娆刚进网吧就看见杳青青一脸煞白地站在一个门前,她连忙上去扶住她,看着对面的人道:“徐凛翊,你对青青说什么了啊?“
徐凛翊也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杳青青整个人状态突然就不对了。他无措地看着风起哥,风起接受到他的求助,刚准备冲出去,苏红娆声音就响起来了。
徐凛翊看见风起哥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低着头靠着墙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