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艘船

随着水力锯床的缓缓启动，周怀图迅速指挥众人向那因摩擦而渐生热气的铁锯上倾洒清水，以防其因过热而受损。

而在另一侧，一艘大腹便便的船只龙骨已隐约呈现其雄姿。与传统的中国福船相较，此船的结构显得尤为独特，因为中国古代的造船技艺中，龙骨这一概念实属罕见。

中国在造船领域的某些成就，诸如水密隔舱的精湛技艺，曾遥遥领先欧洲数百年。然而，中国的船只设计中却鲜少采用龙骨结构，而是巧妙地船底通常使用船板拼接的结构，这种船比较适合“河川用”和“近海用”。

而回溯至明初，按照这种路线发展中国的造船业曾一度辉煌，甚至碾压欧洲。然而，这份优势却在明朝的岁月中逐渐消逝。

最大的问题还是四个字——不思进取，就比如福船在发展上也出现了单龙骨尖底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但最终这条路线没有继续下去，连图纸都烧了。

严格来讲，真正意义上的能跨海的龙骨尖顶船，明朝终其一世都没有建造过。

简单来说，中国传统船还是船底是平的，木材是直着放的，中间用壳灰、桐油、麻丝调配的麻板，填塞了船板间较大的缝隙。

说白了，还是三国时期的平底船无限放大，使得其能够驶出江河，在一定程度上能抵抗海上风浪罢了。

而近代帆船的最终发展方向是以龙骨为核心，靠密排的肋骨支撑船体，将木材加工成肘材支撑甲板，再配以头帆和顶帆，梯形的斜衍帆，锁具滑轮，水平绞盘，舵轮，船尾柱舵。

相比于明朝传统的造船方法，其实更多是理念上的改进而非工艺上的改进，唯一技术要求高的就是将一体成型的肋骨木材进行弯热（火弯或者蒸汽加热），这木材加工技术的有要求。

但这种木材加工技其实明朝也能做到的，就比如现在周怀图弄出的这艘小船——

它就是以一根龙骨为轴心，两侧斜向上升，船底呈现出优雅的“V”字型，尽管这艘船拥有宽大的船腹，却奇迹般地保持着惊人的长宽比

这艘船虽然有着大肚子，但却有着惊人的的大长宽比，船身显得特别的修长、优美，上层则是三根超高的桅杆，与传统大明的横帆相比，他是竖帆，而且前后有无数的小帆进行辅助。

船艏尖锐如鲨首，向前方傲然伸出，水线面微微内凹，在航行时能巧妙上抬，劈波斩浪；船尾则逐渐收窄，水线倾斜，与船艏、船身中部和谐相融，共同构成了一个阻力极小的流线型船体。

而这艘船的风帆运转，则完全依赖于滑轮组的精妙配合。要实现这些技术其实并非难事，因为早在公元前八世纪，中国便已有了滑轮的身影；公元前五世纪，更是出现了四十齿的青铜棘轮，随后铁质棘轮也应运而生。这些技术都能一一呈现，东方这个世界所缺失的，或许只是一个思路和契机……

而且周怀图指挥着他们，完全改变了他们之前的那种工作方式，杜义河他们之前是分作铁匠、木匠、索匠、缝工等各种工种，但各工种都只是各自其职。

例如制作船板，便由某位工匠带领几名学徒，从原木刨皮、切割直至安装上船，全程均由这几人包揽。

而周怀图改革了这种生产方式，引入了流水作业的理念。以船板制作为例，首先由设计负责人发出型材尺寸清单，随后，有专人负责切割木板，有人专攻钻孔，还有人专门负责抛光与上漆，最终再交由总装负责人进行安装。

整个流程均有清单明确规范，每一步操作皆有据可依。尺寸有误，责任明确；钻孔不合格，追责到人：要是一切均符合标准，却因总装失误导致无法安装，也能迅速定位问题所在。

这样专人负责，既让人专工一项可以精益求精，又能实现责任落实到人，再辅以严格的奖惩制度，大伙儿的积极性被彻底激发。那些技艺高超、表现突出的人，周怀图不吝于给他发大白米；而那些疏忽大意、敷衍了事者，则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在这样的氛围下，造船效率自然而然地得到了显著提升。

算上制作机械的时间，整艘船的建造期大大加快，两三百人全力以赴下，仅仅十五日，一艘崭新的船只便傲然屹立于水面之上。而随着工序的不断熟练与优化，未来即便只有百人团队，也能轻松实现每月一艘的产能。

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造船厂，其实这样的速度或许只是稀松平常了，采用现成材料制作这样一艘“小舢板”，最多只需要五天，或者更短；但在十七世纪，这个速度已经非常惊人了，毕竟十几天前他们还在拿手刨木头嘞。

到了下水的那天，众人看着这艘漂亮的帆船，大片洁白的帆、修长的船身，修长的船身宛如一条即将腾飞的巨龙。

众人心里都有一些感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

“快！这船简直快得跟飞似的！”船头上，水手头马福新一路上把这句话说了无数遍，而能造如飞海船的周小哥，此刻却抱在船头，被风浪颠簸得头晕目眩，几乎要吐出五脏六腑！

马福新三十多岁，从来都是板着张脸做出严肃的样子，毕竟水手长这个位置，不严肃点是很难服众的。

然而此刻，他却像是一个欢天喜地的大男孩，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只见他往手心狠狠吐了口唾沫，然后猛地冲向船身中央的主桅。两手一抱，两腿一蹬，嗖嗖嗖几下子，便如同灵巧的猿猴般攀上了桅顶。那敏捷的身手，比野猴子爬树还要利索几分！

按照周怀图之前教授的调整方法，马福新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船帆的角度。他仿佛天生就是为海船而生，很快就摸索出了其中的门道，将船驾驭得如鱼得水。

随着船速的不断加快，马福新的兴奋之情也愈发高涨，他驾驭着这艘船，在海面上飞驰而过，速度快得惊人。

“以前总以为郑老爷的快板船已经是天下无敌，哪里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周大人的这艘船，简直快得让人心惊胆战！”

而周怀图面色苍白，他紧紧抱着船头，显然已被这艘船惊人的速度折磨得说不出话来。

呕——马福新还没来得及再问，旁边的一位水手也已无法忍受，哇的一声大吐特吐，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要呕出一般。

这艘船，实在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