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醒来已是傍晚。他披上一件狐毛大氅,推开门,看见辰荣毓抱着毛球烤火。
如霜从架在炉上的小砂锅里盛了一碗燕窝端给辰荣毓。“夫人,燕窝好了”。毛球往她怀里缩了缩,又用讨好般的眼神看着她。辰荣毓笑着说“好了,先放下吧,等公子醒了,我陪他用一点。”
相柳正欲走下台阶,听到如霜道“夫人若是有了小公子,奴婢倒要看毛球要如何”。毛球听罢,竟从辰荣毓怀里挣脱,炸着毛飞向如霜,努着喙要啄她。如霜尖叫起来。映月闻声赶来,怒斥如霜一句“你惹这蹄子做什么”,一边取下手帕驱赶毛球。
孩子。
相柳想起他将晕倒在火堆边的辰荣毓捡回石洞后,转身用灵力生火。随着火光照亮整个石洞,他发觉他左臂的竟被血沾湿了。他忙起身查看昏死的辰荣毓,发现她受了重伤。她是神族,受伤需用归墟水晶治疗。可是他自己尚无余力为她治疗,更不必提昂贵的归墟水晶,何况他还没有想清楚是否要留下她。可他若将她丢到这片白茫茫中,她便再无生机。犹豫之际,辰荣毓攥住他的手,她额上满是细细的汗珠。
好吧,救了她。等她好些就让她走。
他轻轻将人放下。走到石洞口,向天吹响口哨。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雕飞来。“去找涂山二公子”。说罢,大雕载着他冲进大雾之中。
到清水镇涂山氏隐蔽的宅子外,大雕抖着翅膀变成一只拳头大的小鸟落在相柳肩上。相柳轻叩三声门。半晌,管家从门中缓缓走出“请客官报上名讳,待我前去通传”。相柳沉思片刻,“北地之人求见二公子”。“请您到前厅用茶稍等片刻”。
相柳带着缩进他衣襟里的毛球走进涂山氏的会客厅。一奴婢端着一套琉璃茶具缓步走来,敛着眉为相柳倒了茶。“客官请用”。语毕,退至厅外。廊下悬着的七彩琉璃风铃发出阵阵清脆声。涂山璟从后厅走来,见相柳后屏退众人。
“何事”
“给我一些归墟水晶和一医师”
“所为何人”
“与你无关”
“现在是你在求我,我有权决定是否帮你”
“一孤女。神族王女。辰荣毓。你是狐族,我知瞒你无用”
“你疯了,自顾不暇还想插手世家的事”
“我没有要利用她弄权,等她好些我便让她自行离开”
涂山璟叹了口气。他和相柳算不上朋友,只是“生意伙伴”,彼此利用而已。实在是在无需多言。毛球从相柳怀里探出脑袋,跳到涂山璟手边啄他的手腕。
“毛球不得无礼”。毛球被吓得缩在原地。
“随他吧,我也随了你”。涂山璟抬手摸了摸毛球的头。“你用什么东西交换这些?”
“算我欠你”
“一言为定”。涂山璟叫来管家,吩咐他去取几盏归墟水晶。又让婢女去请族内的医师。“这位辰荣小姐你可要当心,另外你也需提防辰荣熠,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吧”。
“嗯”。相柳低低地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相柳带着医师回到石洞时辰荣毓仍睡着。医师把过脉后背过她将相柳叫到洞口,“贵人,这位贵人恐怕是从高处重重跌落,重击贯穿腰腹。即使上天垂怜撑过此劫,这之后应也无法生育了。请贵人切莫太过伤怀。”
“有劳医师”。相柳向医师拱了拱手,便留医师在洞内诊治,自己去觅食。他的心里竟为着一个仅一面之缘的人伤心。究竟为何世间创造出相连的血脉却又让骨肉相残?从前他只觉得自己凄凉,无父无母。如今看到辰荣小姐,他在思考若最致命的刀是由最亲的人所捅又该是何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