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我真是精神病

很快，秦鸦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他也是那场科研事故的亲历者，那他现在应该和那群精神病坐一桌才对。

可并没有。

他现在还好好的，完全没疯——

如果“能随时随地把自己眼珠子摘下来当玻璃珠玩，还能凭借这颗眼珠子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样的表现不算疯的话。

反正秦鸦一直觉得自己挺正常的。

至少跟零号观察室相比，他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这时，他又听到了伊瑟拉的声音：

“还有一件事，小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那场导致你失忆的科研事故对不对？没错，你和零号观察室的那些研究员一样，都是那场科研事故的亲历者。”

秦鸦故意沉默了会儿才反问：

“您的意思是，我也疯了？”

伊瑟拉摇了摇头：

“你没疯，如果你疯了的话，你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言下之意是，如果秦鸦疯了，他现在该穿着病号服，在零号观察室里与民科、玉帝和人族大帝一起载歌载舞。

“那我是……”

秦鸦皱起眉。

“你只是失忆了。”

伊瑟拉耐心地解释：

“虽然都是那场科研事故的受害者，但那场科研事故给你们每个人带来的影响都不尽相同，你在零号观察室工作了那么久，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嗯，”秦鸦点头，“每位研究员的症状都不一样。”

“没错……”伊瑟拉微笑，“这其中也包括你。”

秦鸦仿佛明白了什么。

“您的意思是，那场科研事故带给我的影响是让我丧失了记忆？”

“或许吧，”伊瑟拉给出模棱两可的答复，“你或许是所有研究员里受影响最少，症状也最轻的那个。”

然后，女孩抬起下巴，看着秦鸦的眼睛，神情诚挚地告诉他：

“事实上，之所以我会委派你到零号观察室去，负责照料那些疯了的研究员，也正是为了你的‘病情’考虑。”

“你曾是生命科学科室的一员，小秦，那些疯了的研究员曾是你的同事，如果让你再和他们朝夕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你会因此想起些什么……”

秦鸦没有反驳。

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事实或许和伊瑟拉想象的恰好相反——秦鸦并不是受害者之中受影响最少，症状最轻的幸运儿。

相反，他才是那个最倒霉的霉比。

原来的秦鸦已经死了，现在的秦鸦，是从异世界而来，鸠占鹊巢的穿越者。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想起以前的事呢？

以前的那个秦鸦可完全没给他爆金币，留下记忆碎片之类的遗产。

虽然这样想着，但秦鸦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原来如此，”他只是轻轻点头，“您还真是用心良苦。”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有什么异常。

伊瑟拉则摇了摇头：

“这都是我该做的。”

随即，她又叹了口气：

“可惜的是，距离那场事故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时间，你也和零号观察室的那些病人朝夕相处了三个月，但不管是他们各自的病情，还是你的失忆症状都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

“——这说明，事故对你们的影响似乎是不可逆的。”

说到这儿，伊瑟拉顿了顿，重新微笑起来：

“我知道和那群病人打交道很让你头疼，不过很快，一切就应该会结束了。”

“结束了？”秦鸦眨眨眼，“什么意思？”

“过不了多久，零号观察室这个项目就要下线了，”伊瑟拉宣布道，“届时，所有病人都会被转入到正规的精神病院。”

秦鸦愣了愣。

项目下线？

那是否意味着，他不用再被那群病人监视了？

可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为什么？”他装作好奇的样子问，“而且我呢？所长，零号观察室下线之后，我该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伊瑟拉重新拿起毛线针，“到时候研究所会支付给你一笔可观地赔偿金，这笔赔偿金足够让你下半生无忧无虑地活着……”

“你自由了。”

像是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般，伊瑟拉祝贺道：

“从此，你将开始崭新的人生。”

“至于零号观察室为什么会下线……是因为之前困扰我们许久的一个关键问题已经得到了解答，而那也正是促使零号观察室这项目被提出的重要原因。”

“是什么？”秦鸦下意识问。

“是导致那场科研事故发生的原因。”伊瑟拉知无不答，“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原因，就不再需要零号观察室了。”

秦鸦闻言迅速反应过来。

研究所之所以设立零号观察室，是为了治疗那场科研事故的亲历者，从他们口中得到真相？

而现在，他们通过其他的途径得知了真相。

如此一来，零号观察室自然没有了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想到这儿，秦鸦追问道：

“我想知道原因是什么。”

伊瑟拉闻言沉默了许久。

直到秦鸦都觉得她要拒绝他了，她才终于缓缓开口道：

“你是那场科研事故的亲历者和受害者，你有权得知真相——原因是，有人蓄意制造了那场科研事故。”

“谁？”

“我们还没找到，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找到的，到时候，我会邀请你和所有病人前来参加对他的审判。”

“好。”

秦鸦没再追问什么。

他今天从伊瑟拉这儿得到的情报已经够多了，多到他几乎无法辨别每条情报真假的程度。

不过，要是生命科学科室真的发生过重大科研事故，那研究所里一定会留下相关的痕迹。

秦鸦决定先从验证重大科研事故是否发生过开始，逐一确认所长的话。

在此之前，他应该先向伊瑟拉告别。

“麻烦你帮我解答疑惑了所长。”

秦鸦道谢。

伊瑟拉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这都是我该做的事，更何况，你也帮了我呢。”

“嗯？”秦鸦有点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伊瑟拉就朝他举了举手里还没织好的毛衣，嗓音轻细：

“你跟我的孩子差不多高，肩也差不多宽，我正发愁万一把毛衣织好了他穿起来尺码不对该怎么办呢，辛亏有你。”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眨眨眼：

“嗯……要不，我顺便织一件毛衣给你吧？”

秦鸦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看到伊瑟拉笑起来，好看的灰色眸子弯成了月牙，接着用温柔但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道：

“就这样决定了，我想想，等零号观察室下线，你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毛衣应该也差不多织好了，就当做我给你的纪念品吧。”

盛情难却，秦鸦只好点头。

虽然和伊瑟拉所长相处的时间并不久，虽然伊瑟拉所长看上去只是个小女孩，但秦鸦的确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温暖如阳光的母性光辉。

她一直都很照顾他。

就像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的故乡，他那啰啰嗦嗦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妈。

老妈也喜欢给他织毛衣。

愿意给人织毛衣的女人都是好女人。

这样的好女人真的会骗他吗？虽然大家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而伊瑟拉所长就很漂亮……

秦鸦没有纠结多长时间。

很快，他就对伊瑟拉微笑：

“那我先谢谢您的好意了，所长，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

伊瑟拉朝他摆了摆手。

于是秦鸦转过身，离开了伊瑟拉所长的办公室。

“咔哒。”

门轻轻关上。

就像秦鸦没有来过一样，扶手椅上的娇小少女依旧不紧不慢地织着毛衣。

一直到又织好了一小部分，她才终于停下来，端起放在旁边书桌上的杯子，小口喝了几口水。

正如少女自己所说，她似乎很擅长织毛衣，速度颇快，可不知为何，她还是有些不满意：

“果然还是不习惯……”

这样小声嘟囔了一句后，她跳下扶手椅，趿拉着拖鞋，慢慢走到了办公桌前。

办公桌上摆着一部内线电话。

伊瑟拉拨通了电话。

耐心地等待片刻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伊瑟拉主动开口，“是我。”

不等电话那边的人回答，她又接着说：

“他好像发现了。”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压低声音回应了句什么。

伊瑟拉则摇头：

“他应该没有恢复记忆，他要是恢复了记忆的话，不会问我生命科学科室为什么发生了科研事故这种话，毕竟，亲手制造了那场科研事故的人，就是他自己。”

说到这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纠正道：

“当然，他也有可能是在装傻，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他没必要做这种蠢事。”

那边的人给出了什么猜测。

伊瑟拉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那边的人又发出了建议。

伊瑟拉再度点头。

“计划照常进行，”她说，“再给他一个星期时间，如果这段时间我们还没从他身上收获成果，那就启动销毁程序吧。”

“销毁试验品，销毁……他。”

电话挂断了。

伊瑟拉回到了扶手椅上，重新拿起毛线针，继续织她的毛衣。

房间重归寂静。

而在一片寂静中，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在办公室的门口——

一颗不知何时从门缝里滚进来的眼珠悄无声息地重新骨碌骨碌滚出了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