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带病返回

也就在日本使团离开十天头上,王守正带着三位烧玻璃师傅、王琳琅、大小吕、赵晟和两位护卫返回京城,周显庸接到他要返程的信还没有三天,就见到他的人。

那天是十一月初三,风特别大,周显庸嫌太冷,都没有骑马,带着三辆马车到通州运河口接王守正。他万万没想到,王守正是被他的两个护卫,用两块木板临时做了个担架抬下来的。

周显庸吓了一大跳,几个健步冲过去一叠连声地问:“王兄,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琳琅神情也很不好,不过看周显庸那么着急,脸色都瞬间煞白了,忙安抚他情绪道:“侯爷,我大哥受了风寒,又一路辛苦,回来好好调养一阵子,应该就会好了,您不用那么着急。”

周显庸眉头紧紧皱起来,他不太相信王琳琅的话,这姑娘也不是个靠谱的。他帮着两侍卫把王守正妥善安置到最大那辆马车里,自己也顺势跳进那辆马车,有心想让王琳琅上另一辆马车,想想总共三辆马车,总不能让王琳琅自己占一辆,只好让她也上了自己这辆马车。

王守正昏昏沉沉的,分明还是有意识的,他嗓子喑哑,还在不住地咳嗽,只是低低地叫了声“侯爷”,便算做打过招呼,没再有精神说话了。

周显庸仔细打量王守正,大半年没见,看样子他至少得瘦了二十多斤,整个人几乎是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皮肤都灰暗了。

周显庸脸色阴沉,带出几分不高兴来,语气就生硬地道:

“他这样多久了?他身体这个样子,你们不懂得就地治好他的病再往回赶?一路天寒地冻的,生着病就这么路上颠簸?老老小小那么多人,怎么没有一个知道轻重的?”

他顺手拿起放在马车小火炉上的一个小茶壶,摸摸那水的温度不凉不热正好,轻轻扶起王守正道:

“王兄,伯恩兄,你先喝口热水,我听得你嗓子里喘得厉害,应该是肺部有寒毒,咱们回去我马上进宫请丁太医过来,先把病治好要紧。”

王琳琅被训得缩在角落里没敢吱声,她感觉好委屈,大哥这病快急死她了,一路找了好几个大夫,吃了多少药都效果不好。

到了天津卫,病得越发严重,所有人都觉得停下来先治好病再走,但是王守正自己坚持一定要赶回北京。一船的人,没有一个能劝得动他,大家都以他为尊,谁都不敢违逆他。

随行的人无可奈何之下,就这么带回一个病人来。

一行人回到侯府,周显庸没敢耽搁,直接骑马奔向皇宫请太医。丁太医正好在,周显庸做了记录,拖了他就走。

丁太医诊断的结果是,上热下寒,内炽外冷,寒热交杂,又拖延时间太久,用的方子不是很对症。另外,病人心火太炽,情志不舒是最主要原因。

周显庸送走丁太医,才从王琳琅那里得知原来正是他转交给王守正那封信,导致了他这次的大病。

王守正结发妻子屈氏去年到了铁岭卫,冬天就得了伤寒,最后发展到了肺部,转成肺痨,一直拖到今年春三月没了。

王守正大受打击,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个人精神去了一多半,好不容易挨到做出第一批水果罐头,不等测试出罐头保存的时间,就把玻璃罐厂和罐头厂这两个厂子做了部署,安排妥当的人,层层分管后,带着头一批做出来的罐头返回京城。

周显庸让内管家拿出很多库里的补药,令下人天天给王守正食疗加药疗双管齐下,终于在四五天以后,王守正渐渐好转。

周显庸分析他是自从家里出事,亲人被流放,妻子跟着父母一起走了,他自己却逃过这一次劫难,而且一直以来就是通信,后来也没去铁岭卫,致使夫妻俩天人永绝,他的心里对妻子无限的愧疚,导致他用生病来惩罚自己,这在现代心理学上是非常寻常的一种自我惩罚模式。

只是斯人已逝,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靠他自我的精神修复了。

周显庸当即又从自己这边派出五个人,直接南下接手王守正的工作。这个厂子办的想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其间的艰难哪怕王守正只字不提,周显庸也从回来的几个人口中多少知道一些。自来开辟一个市场组建一个新的工厂都不是容易的事,何况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王守正带回的第一批罐头大部分已经超过三个月,周显庸从玻璃外瓶观察没有腐坏迹象,他又用自己做的粗漏的显微镜观察,发现保存的确实非常好。他先把这批罐头入了自己家库房里,打算等太子十一月底千秋节时候做为贺礼献给太子。

这东西虽然仅只是南方的水果,并没有什么金贵之处,但是胜在北方的冬季能吃到南方的水果,而且还能保存不短的时间,这一点就新奇了。何况这批水果罐头里有葡萄、龙眼、荔枝、杨梅、桃子,李子这些品种,还有个什锦的罐头,是结合这六种放在一个瓶里的,估计将来上市,这也是一个卖点。

这批作为“惊喜礼物”的罐头,周显庸连太子都没让知道。

这段时间,太子的情绪也不好,从十月底父亲派出监军太监前往延绥,这段时间又不断加紧筹集资粮,太子就知道延绥战事进入紧张状态了。天顺皇帝心情一不好,就喜欢找各种理由给太子难堪,最近又勒令后宫不用大张旗鼓给太子大过千秋节,军需极度紧张,身为太子,应该体恤军士,不应该奢靡无度。

于是到十一月二十九这天,太子的千秋节几乎是历年来最寒酸的一次,只是宫里自家吃了一顿家宴。

但是家宴前,因为周显庸献上的一批南国罐头令整个皇宫的气氛热烈起来。

周显庸一气儿给宫里献了一百个罐头,同一天,他往田庄送了二十多个,还往东大院送了上百个。

几乎所有认识的亲友,都吃到了隆庆侯府做的水果罐头,关键的是罐头里的水果还是南方水果,这一点几乎在第二天传遍京城。

周显庸自己没想到,在得到皇宫后妃们嘉奖的同时也引来了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