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便让此身堕魔

当自己踏入仓库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存在：其视线只是注意到就能给人带来无尽的痛苦，而当痛苦愈发强烈时，说明其已经锁定了自己的位置。

人类难以看见或者理解邪魔，邪魔也难以理解人类这脆弱而无能的躯体如何存在，但它们终归是生物，就需要遵守生物最基本的三项原则：活着，进食，繁衍。

受到威胁会反抗，遇到食物会进食，可以繁衍时会繁衍，不过其整个生态过程人类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它们如何感知到威胁，进食什么，如何繁衍。

这是伊安总结的经验规律，就像是混沌活着需要献祭，进食灵魂和情绪，扩大亚空间区域来进行类似“繁衍”的活动，除非完全跨越界限，否则这点不会改变。

这就是帝国真理的力量，思考的力量，而非屈服于那未知的威胁和恐惧。

它开始狩猎了，目标是人类。

几人在这里耽误了太长时间，那些停留不久的警察还有能力自这视线中离去，但三人恐怕已经没得选。

“准备战斗！无论是什么界限生物，只要在现实就必然遵守现实的法则，一定可以被杀死！而且不要下不去手，它们只是借由这幅躯体上的血肉降临了而已。”

塞西莉亚的身体踉跄了一下，面色在红润和苍白间完成了切换，显然她的身躯也面临极端的痛苦，却还是咬着牙试图鼓劲。

“靠，比吃枪子都痛！到底怎么做到的？有没有伤害...”

伍尔夫的牙齿吱嘎作响，突如其来的痛苦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心智，除非其意志如钢铁般坚韧。

“不要去想，伍尔夫，不要去想这种事情，发现，射击，杀戮，像个军人一样。”

伊安蹙眉高喊。

而最先发难的，居然是身旁早已被认为死亡的尸体。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外那令人刺痛的目光时，伊安那全开的感官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关节转动声，快速扭头看去，只见那些尸体居然奇迹般的如人偶扭动般被拖拽着无声起身。

它们伸出手，张开腐烂的嘴唇，试图说出什么话...但在这之前，伊安已经抽出了圣物。

“滚开！恶魔！胆敢亵渎人类高贵的身躯！”

嗡！

撕裂现实的信仰自伊安手中喷涌而出，如万千生命齐声怒斥谴责，爆发的神圣朗诵声形成骇人的浪潮，刺目的金光竟是暂时驱散了身上的痛苦。

伊安只看一种无形的触手自自己身上受惊般抽离，那触手无形无色无声无痕，却真实的存在，拥有灵能的自己只能勉强看清：那是长满细小尖刺的巨大触手。

而那些尸体也轰然落地，同样的，其身上也遍布那无形的触手，竟是拖动着那身体进行活动，被圣光尽数湮灭后这才停下动作。

何等...亵渎...

“真他*邪了门了。”

伍尔夫立刻瞄准定位，此刻案件已破，也顾不上保护现场，他只得咬着牙连开三枪，每一发都精准的命中头部，将尸体颅骨击碎。

“我怀疑邪魔在捕食，它正在用无形的触手缠绕我们，让我们痛苦，恐惧，不安...有没有以恐惧为生的邪魔，塞西莉亚？”

伊安迅速说出自己的推测，望着那些重新缠绕而来的触手试图挥出动力匕首，但那触手的的确确是无形的，动力匕首的分解立场只是徒劳无功的划过。

“不知道，我说过所有邪魔的资料都被焚毁了，审判官，知晓世界存在一个以恐惧为食的生物....足以让人恐惧到发狂，所以的确有你说的可能。”

“不过即使是界限生物也一定存在实体，地狱之物降临到世界需要血肉为载体...”

塞西莉亚将霰弹对准门口，沉声的话在最后骤然一停，其手中霰弹猛地喷出炽热火光，木门被炸碎成漫天飞沫，一根大腿粗的触手也被拦腰打断。

它来了。

通过开枪那片刻的光亮，看向门外，在那一片漆黑之中，竟是一只挥舞着无数触手，攀附在天花板上的巨型不规则血肉团块。

上面的眼球齐齐看向伊安，大小足以填满整个房间，内部伸出无数如口气一样的肉柱，如铁处女般，里面布满了尖刺。

同其对视的瞬间，伊安只感觉无形的触手再次将自己缠绕，越来越紧，越来越深...

万蚁噬心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痛苦，仿佛自己已经在那血肉的地狱中受永世折磨。

“神皇！指引我的利剑！”

匕首横在胸前，伊安爆发出一声怒吼，圣物再次将痛苦驱逐，但这一次，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圣物短暂照亮了房间，也让三人全都看见了那亵渎的真相，只见除了其房间大小的肉身外，还有那无形的触手已经缠绕在自己身上，现实和地狱的界限开始缓慢崩溃，人类的精神也随之缓慢裂解。

“该死！它成型了！地狱正在降临！不要被尖刺抓住，不要...相信，这是幻觉！”

塞西莉亚的解释声已经带着颤抖，是那么的无力，因为眼前一幕远超人类所能理解的极限。

她徒劳的举起手中银制霰弹不断射击，子弹打在其身上的瞬间，邪魔的目光也是暂时被吸引过来。

“闪开！”

咚！

血肉变异的触手带着莫名强大的力量，凌空抽下的瞬间就将混凝土地面抽碎，伊安立刻就地翻滚反手斩下，闪动的分解立场将那触手刹那间斩断。

但其他人的反应却没有那么快。

当伊安回头看去时，只见伍尔夫正在徒劳的射出子弹，银制弹头碰触到其身上刹那间枯萎了大片血肉，但面对如此巨大的体量不过是徒劳无功。

“*...我该听你话的，审判官，少校，是我太自满了，我只想给死者公平...”

下一刻，手枪就被凌空抽飞，巨大的口器如同蠕虫般将伍尔夫整个人囫囵吞下，伴随着男人的怒骂和惨叫，只能听见最后一句带着惨笑声的遗言：

“草，好他*疼。”

“不要屈服于恐惧！伍尔夫！你是我见过最好的警察之一！你没做错任何事！该死的...”

伊安怒骂一声，举起手中圣物，但却只是让那巨大的触手踉跄一下，伴随着一分钟时效到来，一切再次陷入黑暗。

率先死去的是正义。

塞西莉亚默不作声，却是单手换弹，单手开枪，不知为何，她的双目已经猩红，拼尽一切不计代价的向着伍尔夫所在的口器开枪，试图将那口器打碎...

但下一刻，这不计防御的攻击弊端显现，一根口器悄无声息的自身后狠狠向着她头颅咬来。

“该死！”

塞西莉亚在听到风声的瞬间就向后猛地开火，可为时已晚，那如铁处女的结构牢牢咬住她的手臂，细密的尖刺扎入手中，强烈的痛苦让她的身体竟是瞬间瘫软。

“神经...麻痹...”

砰！

她毫不犹豫的抽出个雷管，竟是用一只手死死握住，贴在口器旁边，连同自己的手掌一起同那憎恶的血肉炸碎，这才堪堪脱离了控制，但却再也拿不起枪，踉跄的倒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当伊安落地站稳，只能看见被咀嚼的伍尔夫，和手掌被开花的塞西莉亚跪坐在地。

团灭。

“跑！审判官！把资料传出去！抓住莫卡可！无论是谁干了这一切，杀了他！求你了...不要让黑死病的悲剧再发生，活下去！把一切告知外面的人！”

塞西莉亚强撑着站起，单手抓起霰弹和弹袋扔给伊安，惨笑着站起身，反手自腰间拉出一排雷管，随时准备点燃。

而后死去的是意志。

不...

“不。”

伊安咬着牙，闭上眼——

<发红的铁锈墙壁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无限长，向右无限远，它矗立在那无尽的黄沙中，沙土带着锈蚀的生涩气味，颗粒尖锐，足以划伤肉体，而自己赤足站立。>

自己的梦魇。

死亡，毫无意义的死亡。

那是最荣耀的战士战死沙场，绝望的看着大敌将自己守护的家园燃烧殆尽流下的血泪。

那是拼尽一切的士兵驾驶着战舰，以身躯为最后一颗子弹，冲向大敌的战争机器将自己的一切焚烧，只为带来哪怕一丁点希望，却徒劳无功，空成在太空中飘荡的尘埃。

那是守望万年的意志化为枯骨，那是峥嵘半生的梦想化作浮云，那是...

那是无尽的血泪和铁砂组成漫天血色的沙砾。

人类的梦想，人类的意志，人类的坚持，在大敌面前好似不值一提，仅凭存在，它们就将人类的一切美好淹没在嗤笑和讽刺中。

....不应如此

绝不应如此。

人类是一切意义的赋予者，一切神圣与奥秘的创造者，万王之王，支配一切，如果有生物胆敢将人类作为猎物....

那便燃烧吧。

创世的力量汇聚在手心。

一个人面对死亡和死亡后的无尽折磨定会恐惧，这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人与虎为伴定然恐惧。

但如果天天与虎为伴，那么对人来说，这只是一只凶猛的，但可被驯服的野兽。

而伊安，早已习惯了这般的死亡。

不过是化作非人而已，枯坐王座上的骸骨已经做出了自己的表率。

“死亡即为怜悯。”

“而我将化为怜悯本身，赐予吾主带来的神圣死亡。”

憎恨的灵火自手心点燃，眼也骤然睁开，至高天的力量自心灵窗口喷涌而出，刹那间竟是金光闪烁。

面对这样的怪物，伊安不得不将曾经无数次磨练过的，有关灵能的桎梏全部打开，全身心的沉浸在那无尽的能量洪流中，和亚空间成为一体。

以恐惧和痛苦为食的怪物？

那么就来看看...和自己不熄的火焰相比，是自己的意志率先枯竭，还是这诞生自混沌的造物先燃烧殆尽吧。

“痛苦吧，异形，你必死在恐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