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姜地里的故事

山寨村主要经济来源是生姜,生姜是一种常见的调味品和药材,喜温暖湿润的环境,适宜生长的温度为 20-30℃。对光照要求不严格,耐阴。因此,在大山深处的山寨村,种植生姜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政府为了因地制宜,发展生姜产业,制定了一系列扶持和奖励政等策。由于山寨村地处偏僻的两县交界处,社会治安虽沒有大问题,但饥寒起盗心,因为贫穷,小偷小摸的人,却也不少。所以偷伐树木,盗挖生姜之事时有发生。

老莫家坐落在村庄的最末端,被连绵的山峦轻轻环抱,与邻近的贫困县交界,仅被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峰所分隔。解放前,生活对于老莫一家而言,无疑是艰苦而朴素的。五兄弟之间情深意重,但家境贫寒,贫穷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他们五兄弟竟然只有一条可以蔽体的裤子。这条裤子成为了家中最为珍贵的物品,被小心翼翼地轮流穿着,每当家中有人需要外出赶集或是办理其他事务时,这条裤子才会被传递给即将出门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村里的集市热闹非凡。莫家最小的孩子,小名“狗娃”,也跟着邻居家的几个大哥来到集市上玩。集市上有一群爱好唱山歌的人,正在对唱山歌,狗娃好奇,便往人堆里面钻,不巧被与他们家有宿怨的邻居看见,这位邻居平日里就对莫家多有不满,此刻见到狗娃孤身一人,便想要借机羞辱一番。

于是,他故意提高了嗓门,用长长的山歌调唱道:“狗娃家里——真是富,一年四季——一条裤,光着屁股——等裤穿,狗娃家里——宽不宽”,周围的村民一听这话,都哈哈大笑。狗娃一听这歌,脸上瞬间布满了屈辱与愤怒。他的小脸蛋涨得通红,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他紧握双拳,高声骂道:“我通你的娘(方言:骂娘的意思)”然后气冲冲地转身,冲回了家。

解放后,他们家盖了两间瓦屋,三间茅房。五十多岁的老大,前几年还娶了邻村的一个寡妇,并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但其余四兄弟依然是单身,偶有媒人带姑娘上门,姑娘见这家境,扭头就跑。这几年,政府发展生姜经济,几兄弟起早贪黑,开垦了不少荒地,收入逐年增加。老二建了三间新房,也不知从哪儿买来了一个越南老婆,家境略有起色。

生姜种植作为他们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几兄弟视乡里派来的技术员为座上宾,尽管他们几兄弟都未曾踏入过学堂,大字不识几个,但在技术员耐心的指导和自身不懈的努力下,他们逐渐掌握了生姜种植的关键技术,从选种、施肥到病虫害防治,每一个环节都做得井井有条。他们的生姜因此长得又肥又大,色泽鲜亮,品质上乘,不仅在当地小有名气,周边多个县市的姜贩子都来找他们家买姜,兄弟几人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种植能手。

也因此他们家的二十余亩姜地,成了偷姜贼觊觎之地。视姜如命的五兄弟,为了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财富,齐心协力,在姜地周围搭起了值班茅棚,轮流值守,以防不测。深秋的夜晚,寒风瑟瑟,老五作为当晚的值守者,独自一人睡在姜地旁边的茅棚里面。夜深人静之时,一阵细微的响动打破了夜的宁静。老五立刻警觉起来,他悄悄起身,循声而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偷姜贼正背着满满一蛇皮袋的生姜,准备趁夜色逃离。

老五心中一紧,毫不犹豫地大声喊道:“站住!”然而,偷姜贼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加快脚步。老五见状,急忙追了上去,想要抓住这个大胆的窃贼。然而,偷姜贼身材比老五高了半截,可能还是个练家子,一脚就将老五踢倒在地。随后,他背起沉重的生姜,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老五挣扎着爬起身来,忍着疼痛大声呼喊:“抓贼啊!抓贼啊!”他的呼喊声在夜空中回荡,惊动了正在家中休息的几兄弟。他们迅速穿上衣服,拿起锄头,木棒,飞奔而来。然而,当他们赶到姜地时,偷姜贼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大片被践踏的姜地,扯得到处都是的姜杆子以及满地的泥泞与凌乱。

第二天一早,几兄弟喊来组长及几位生姜种植大户,神情严肃地将昨晚发生的偷姜事件一一述说。大家听后,脸上纷纷露出了愤怒与不满的神情,对那偷姜贼的猖獗行为感到咬牙切齿,气愤填鷹,心中都燃起了怒火。

“这贼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一位年长的村民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是啊,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办法制止他!”另一位村民紧接着附和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着对偷姜贼的愤慨与不满。经过反复的商量与讨论,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筹钱买来几面大锣,每晚上安排三五人在组里几处成片的姜地值班。一旦遇到偷姜贼,就以敲锣为信号,全组的群众将迅速集结,手持棍棒等武器,对偷贼人进行追击。

“我们一定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姜地不是他们可以随便践踏的!”一位年轻的村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大声地说道。

于是,村民们开始纷纷行动起来,有钱的捐钱,有力的出力,很快就买来了三面大锣,并且安排好了值班的人员。每当夜幕降临,姜地里就会亮起几盏昏黄的灯光,那是值班人员在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立冬后的一个晚上,老莫家老二正在值班。晚上十一点多,姜地里一个黑影正在忙碌,老二见状,迅速敲响大锣,顿时全组锣声喧天,捉贼声彼此起伏。莫家四兄弟也摸起棍棒,打起手电筒迅速向后山姜地奔去,偷姜贼听到锣声、喊声,顿时慌了阵脚,赶快扔了背在身上的半袋生姜,向着山下狂奔,与前来捉贼的莫家四兄弟迎面相撞,几兄弟挥起乱捧一顿痛打,打得偷姜贼嗷嗷大叫,抱着脑袋,夺路而逃。几兄弟穷追不舍,扯下了偷姜贼两件上衣,此时同村村民也陆续赶来,偷姜贼见势不妙,只好光着膀子跳入水库尾叉之中,此时正是深秋,水中已是寒凉刺骨,陆续赶来的村民见状,担心闹出人命,都劝说莫家只弟,算了,算了,莫家兄弟只好就此摆手。

莫家兄弟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也出了一口恶气,虽未能痛打落水狗,但已报了上次老五挨打之恨。于是便和村民们放弃了追击,一路有笑有说地回到了组里。

第二天清晨,住在距莫家组约有四、五里地的村妇女主任常香,像往常一样,一大早便前往自家的菜园摘菜。菜园位于她家门前不远处,被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意所环绕,正当她弯腰准备摘取几颗鲜嫩欲滴的小白菜时,一阵微弱而断断续续的“哼,啍,哼”声突然从门前田里的稻草垛中传来。这声音听起来既像是牛的喘息,又仿佛是野猪在挣扎,让常香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她站在原地,仔细辩听了一会儿,感觉即像牛得了重病,又像是野猪爱了伤,不敢贸然靠近,生怕给自己带来危险。

然而,女姓的直觉让她深感不好。她迅速转身,跑回屋内,将还在酣睡中的老公摇醒,急切地将刚才听到的情况告诉了他。两人迅速穿上衣服,手持木棍和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向稻草垛。

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揭开稻草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震惊不已。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光着上身,蜷缩在稻草堆中,上身布满了伤痕,鲜血已经染红了周围的稻草。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呼吸微弱,显然已经奄奄一息。

常香家是单门独户,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家可以求助。她赶紧跑回屋内,拿来一条厚厚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上,试图为他保留一丝温暖。然后,她又急匆匆地跑出了家门,沿着蜿蜒的小路,一口气跑到了二里外的地方,高声呼喊,叫来了附近的几个村民。

村民们闻讯赶来,纷纷聚集在稻草垛前。有人很快就认出了这个受伤的男人是邻县山那边村的阿三。大家没有多说什么,立刻七手八脚地行动起来,用篾筛将阿三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往村里的卫生室走去。

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将阿三抬到村卫生室门口时,村卫生员走出来一看,却无奈地摇了摇头。阿三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他的生命之火已经悄然熄灭。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为这个陌生男人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和悲痛。

话说阿三,这个邻村中颇有名气却也让人头疼的小混混,如今已步入了三十出头的年纪。他身高一米八二,体重更是惊人,达到了二百余斤,这样的体格赋予了他力大无比的能力。使得他在村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总是吊儿郎当地晃荡在街头巷尾,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村民们说他:早上偷鱼,中午偷树,晚上偷人。他的恶名早已在邻近的几个村庄里传开,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对他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平日里见到他总是有多远躲多远,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自幼年起,阿三便经历了人生的重大变故——父母双亡,这一打击让他在年幼时便失去了最坚实的依靠。没有了父母的管教和约束,他在村里几乎没有任何牵挂,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乡村的广阔天地间肆意奔跑,却也践踏了无数的庄稼和人心。他的恶名早已如同野火燎原般在邻近的几个村庄里迅速传开,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不可或缺的谈资。每当夜幕降临,村里的老人们便会围坐在一起,一边抽着旱烟袋,一边摇头晃脑地讲述着阿三的种种恶行,言语中既有愤怒也有无奈。

然而,尽管阿三在村里横行霸道、偷鸡摸狗,但他的内心深处却似乎隐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孤独和渴望。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独自坐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望着满天星辰,眼中总会闪过一丝迷茫和困惑。或许,在这个看似无所畏惧的小混混心中,也有着一份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只是这份向往早已被岁月的尘埃所掩埋,难以寻觅。

世事无常,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小混混,今日竟然会重伤倒地,最终命丧于山寨村这个偏远之地。消息仿佛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隔壁村乃至更远的镇上。阿三的远房亲戚和那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臭味相投的烂兄烂弟们,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山寨村。当他们看到阿三那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以及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悲痛。他们怀疑阿三的死并非偶然,而是被人精心算计、残忍谋害的结果。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拨打了报警电话,希望警方能够尽快介入,查明真相,为阿三讨回公道。

邻县公安局接到报警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毕竟,这起命案发生在偏远的大山深处,情况复杂且棘手。为了尽快破案,他们迅速调集了刑征大队重案组的十余名精英干警,于中午时分抵达了山寨村。一到现场,干警们便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调查工作中。他们仔细勘查现场,搜集证据,走访目击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同时,他们还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对阿三的尸体进行了全面的检验和分析,试图从中找到破案的突口。

阿三不幸离世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在莫家兄弟的耳边炸响,他们心中那份不安与恐惧如同乌云般迅速笼罩了整个家族。老五狗娃,平日里虽有些胆小怕事,但此刻却鼓起勇气,决定亲自去卫生室探个究竟。他脚步匆匆,刚到卫生室门口,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愣住了——大批警察正严阵以待,拉起警戒线,将整个现场封锁得严严实实。狗娃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恐惧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家中,一路哭喊着奔向老大的住处:“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来了好多警察!”

老大一听,心中顿时如坠冰窖,他深知这次闯下了滔天大祸,几兄弟的命运恐怕都将因此改写。他们焦急万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乱转,却找不到丝毫的头绪。

就在这时,乡里驻村的技术员小李恰好上门拜访。对于莫家兄弟来说,小李的出现无异于黑暗中的一束光芒,他们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老大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咚地一声跪在小李面前,连叩三个响头,嘴里不停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这一幕把小李吓得面如土色,他连忙扶起老大,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大颤抖着声音,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李。现在,阿三已经离世,警察也找上门来,他们几兄弟都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此刻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小李虽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六神无主,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告诉莫家兄弟不要慌张,要赶快去喊村支书老吴来商量对策。然而,此刻的老吴正陪着邻县公安的同志在验尸现场,莫家兄弟谁也不敢前往。无奈之下,小李只好硬着头皮前往现场找老吴。

见到老吴后,小李扯了扯他的衣角,老吴立刻明白了有情况。他找了个借口与公安的同志打了个招呼,便和小李匆匆离开了现场。一路上,小李将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吴。老吴听后大惊失色,他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必须尽快想出对策来。

于是,老吴和小李迅速来到了莫家。大家坐下来一商量,都认为只有争取主动、投案自首才是唯一的出路。然而,兄弟几个谁来承担主责却成了难题。他们都知道,如果几兄弟都去坐牢,那整个家族就毁了。

关键时刻,老大挺身而出。他坚定地说:“我昨晚第一个冲上去的,我年纪最大,要枪毙就枪毙我。你们几个照顾好嫂子和侄儿就行了。”老大的老婆一听这话,立刻嚎啕大哭起来,死活不同意。老大见状有些生气,挥起拳头要打老婆。小李和吴支书连忙大声呵斥道:“已经大祸临头了,还闹什么闹!赶快坐下来商量对策!”

这时,小李开始冷静地分析局势。他认为只要去投案自首,死刑是判不了的。毕竟阿三并不是当场被打死的,而且他本身也有过错。吴支书也点头表示赞同,但他也提醒道:“如果被邻县公安局抓去了,那就更麻烦了。毕竟阿三是他们县里的人,他们肯定会重判的。”

经过一番商议后,大家决定还是让老大去本县公安局投案自首比较好。一来本县有熟人可以帮忙打点关系;二来也不至于把自己县里的人往死里整。然而,邻县公安局正在全力破案,一旦消息走漏,他们几兄弟肯定都会被抓走。

于是事不宜迟,吴支书带着老大坐船直奔乡政府。到了乡政府后,老大又是一顿叩头求情。吴支书把情况一讲后,乡长也深知事情的严重性。他立刻联系了派出所长,所长便带着老大直奔县公安局投案自首。

下午三点左右,邻县破案的同志接到了当地县局刑侦队的电话。得知凶手已经投案自首后,他们也只能无奈地撤回了。

案子一经侦查完毕,便迅速且公正地移交到了地方法院,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全体村民,不分老少,纷纷挺身而出,联名撰写了一封沉甸甸的控诉信,字字句句饱含深情与愤怒,直接呈递至法院的大门前。这封信中,村民们详尽地列举了混混阿三多年来的斑斑劣迹:他平日里如何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又是如何欺压弱小,强取豪夺,使得村民们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之中,对他早已是恨之入骨,认为其即便是受到最严重的法律制裁,也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信中,村民们还特别提到了老莫家兄弟的遭遇,强调他们一家世代以耕作为生,老实忠厚,勤劳本分,通过自己的双手辛勤致富,是村里公认的楷模。老莫家兄弟不仅遵纪守法,还乐于助人,多次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帮助邻里,理应受到法律最坚实的保护。然而,正是这样一户本分善良的人家,却遭到了混混阿三的恶意伤害,导致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面对村民们如此恳切而有力的控诉,法院高度重视,迅速启动了司法程序,对案件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审理。在审理过程中,法院充分听取了双方当事人的陈述、证人证言以及辩护律师的意见,并结合了村民们联名上书所提供的详实证据,最终依据事实和法律,作出了公正的判决。

法院宣布,莫老大因故意伤害致死罪,被依法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以彰显法律的威严与公正。同时,考虑到老莫家兄弟在事件中的正当防卫情节以及他们一贯的良好品行,法院对其他几兄弟分别给予了从轻处理,判处2至3年不等的刑期,但均决定缓期执行,以期给予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同时也体现了法律的人文关怀。

这一判决结果,不仅让村民们拍手称快,也让整个山村对法律的公正与力量充满了信心。

五年后莫老大出狱,兄弟老三,老四均已成家,都盖起了新房。老莫逢人便说:“这牢坐得应该,也坐得值得!”

生命是宝贵的,生命也是脆弱的,但对于生存而言,生命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