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计划一番，分开向外城而行。
和尚去想办法搞来了两匹马，方便两人撤离，王伍留在这里扰乱视线。
他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芒，对两人目前的处境洞若观火。
县令想宰掉两人，但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
和尚虽然身份是假的，但手上调令可是真。
这是官方的身份，相当于拿着尚方宝剑，拥有罢免县令，免除赋税的权利。
而蛟龙也明白，泰安县城的事情，只要没有人来查，便可以一直遮掩下去。
所以在没有一个妥善处理方法之前，两人一直是安全的。
至于当着众人面前，杀掉一位手持佛堂调令的任职官员，泰安县令是绝对不敢。
因为一旦两人死在这里，朝廷必定派人前来查探。
到时，不管泰安县城出了什么事，都会水落石出。
而朝廷的官员死在异族之手，这件事可以说是威胁到，那些高高在上士大夫的整体利益。
他们可以互相内斗，算计到死，但绝不可以被外人杀死。
所以这件事，一旦捅出去，蛟龙的死期就到了，它会遭到赤明皇朝的疯狂报复。
短时间内，只要他们身在县城，县令就不敢对两人下手。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境地，只会越来越危险。
当然，这脆弱的平衡，只会建立在蛟龙的身份没有暴露的情况下。
若是知道和尚识破他蛟龙的身份，只怕它即刻会撕破脸皮，出手宰掉两人，弃城而逃。
“所以目前的情况，维持在一个脆弱的平衡，留在城内早晚会死，出去倒是有几分可能活。”
王伍看着人来人往的县城，暗下决心。
必须逃，还得快，在它反应过来之前，逃的远远的，方有一线生机。
望着街边叫卖的小贩，互相奔走打闹，无忧无虑的孩童，王伍暗自心酸。
谁又能想到这座看上去充满生机的都城，背地里已经被妖邪侵占。
若不是那股一直存在的腐朽气味，他也不能肯定，县城彻底换了主人。
他故作镇定，一步一步的走向外城。
但他没有注意，他身边总有一个影子跟着，若隐若现。或是出现在街边商贩的茶水，或是变化到路边的一根杂草。
如同黑夜里的刺客，隐藏在来往人群中，却丝毫不引人注意，在等待某个时刻来临。
一双蓝色的眼睛，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从黑影里盯着他。
而王伍对它的存在毫不知情，仍往前走去。
他每向外迈出一步，鼻尖传来的腐朽味道，便更浓郁几分。
在他识破这里出了问题，那股气味好似察觉到王伍发现了他，一直往他鼻子里钻去。
外城。
只差一步，王伍就可离开这座城池。
他耐心的等待和尚。
和尚被县令盯上，或许抛弃他，就此出城，或许有很大的希望逃掉。
王伍承认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也只是有过，他非圣人。
“年轻人又碰到你了，要吃吗？”
那名贩卖水果的老太太，眯着慈祥的眼睛，递来一串水灵灵的果子。
王伍眼中闪过一丝惊奇，竟然又碰到那名老太。
水果上透着清香，是老太摊上最好的那一串，但王伍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腐朽枯败气味。
“不了......”王伍摇头，谢绝老人好意，这东西他是不会吃的。
“唉，你也......”老太叹气。
话音没落下，城外人群聚集在一起。
有百十头青牛，云雾托起它庞大的身体，在体表生有逆鳞，两对闪着寒光的利爪，能轻易抓崩坚石。
身上戴着厚重的枷锁，拉着百十辆木车走来。
车上用黑布盖着，车架上有浓稠的血液顺着流淌，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暗红血迹。
有十几个身穿黑色袖袍，腰间佩刀的武者，沉默寡言的在前引路。
浑身气血浑厚，各个手脚粗大，手上布满老茧，各个都有不俗武力在身。
但他们脸色暗淡，整个队伍笼罩在悲伤中。
走进城内，一时间鸡飞狗跳。
过往商贩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各个避之不及，慌忙的收起摊位，飞也似的逃走，茶水洒落在地，也不管不顾。
一商贩躲闪不及，有人眼神凶狠，抽出腰刀，就向其砍去。
王伍眼疾手快，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念念有词，“不至于，不至于？”
那人眼睛一瞪，只是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计较，收回腰刀，继续沉默的引着队伍继续向前。
他们是什么人？
王伍心有疑惑，可以看出他们各个心怀强烈的不满。
而且那名武者抽刀砍向商贩，多半也会砍在别处，他上前阻止，也是顺坡下。
王伍眼尖，看出那黑布盖的都是死人。
数目起码有上百，而且大多半都是残尸，死相极惨。
“唉，造孽啊。”
老太抚掌叹气。
“他们是什么人？”王伍顺势问起。
这座城池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腐朽气味，可是在他们身上。腐朽的气味极其淡，若不是他仔细，便察觉不到。
“勿怪，这些都是好儿郎，将他们运回来也是为了给他们补上手脚头颅，也好让他们投个好胎。”
老太，脸上带着悲伤，语气伤感起来。
“这几年，妖鬼愈发的多，死的人越来越多。前几天听说城外的老于乡，有一窝老鼠成精，整个乡被吃成白地，连人神的塑像都被吃了。”
老太说到此，满脸惊恐，人神被吃掉，让她不可思议，在他眼里人神应该是无所不能，怎会被妖吃掉。
他们依靠人神庇护，如果没有人神唤来四季节气，他们是活不下去的。
“以前镇妖司还有几千人，这几年人是越来越少，都要绝种了。”
老太浑浊的眼睛，里面充满伤感，想起他的儿子。
几个月前，就是这样被运回来，连尸首都不完整，还是她亲手用针线，一点点的缝补起来。
“镇妖司......”
王伍眼里闪过寒光，真的如此吗？
寻常的妖哪有胆子去袭击人的乡镇，除去连山村，每一个乡镇，可都是有人神镇守的。
除非是有人故意养妖，并动手断掉人神与信徒的联系，截断香火愿力。
而且守护城池的中坚力量就快要断绝，这是在慢慢消减镇妖司的力量，逐渐蚕食掉这座县城，就连周边的乡镇也不放过。
等朝廷有所察觉之时，幕后之人多半早已成功，逃之夭夭。
眼前的残兵败将，到处弥漫的腐败气味，断掉香火的村庄。
王伍仿佛看见，一张巨大的蛛网笼罩过来。
他就像落入蛛网的猎物，努力挣扎之间，也只是为猎手增添乐趣。
这里的情况，已经快要超出控制，危险程度根本就不是王伍两人可以掺和的。
那个县令是他所为吗？
王伍看见眼前一幕，除去本能的些许恐惧，更多的是满腔的怒火，是愤怒，是针对那条蛟龙的怒火。
好胆，肆意将人视作血食，它怎么敢。
“你能看见？”
一道轻微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出，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王伍表面不动声色，但衣裳下的每一寸肌肉滚动，根根大筋游动，双眼警惕的扫过一寸寸地面。
“你很愤怒，你果然能看见。”
那道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肯定。
“看不见，但能闻到。”
王伍眼睛有寒光闪过，嘴上如实回答，他找不到这声音来自何处，索性回答。
“果然。”那声音似乎很惊讶，有了片刻的情绪波动。
砰，青石崩裂，裂纹呈现一道巨大的脚印。
王伍突然暴起，扑向一个破茶碗。
他眼神冰冷，一身的钢筋铁骨，充满纯粹爆发力，跨步崩拳。如饿虎下山捕食群羊，如毒龙出渊，万里无人烟。
他感官十分敏锐，在城中能一直能嗅到那股腐朽味道。
就在那声音，有情绪波动的瞬间，他敏锐的感官感知到他的方位。
王伍拳法刚烈，毫不留情，但眼神冷静，呈现一种极为矛盾的状态。
他不知道什么情况，索性先制服再做打算。
“什......”
那声音似乎非常震惊，没有时间反应，便对上了王伍暴风雨一般的拳头。
只是瞬间，无数道拳头凶狠的砸在阴影上，一道人影从阴影中，被王伍活生生给打了出来。
蓝色的眼睛，一身青色的锦衣，袖袍上绣有云彩奇花，彼此争相斗艳，华美万分。
但他的身形瘦弱不堪，一副皮包骨像，撑不起那身衣袍。
那人似乎很怕暴露在阳光下，重新化作一道影子，就要融入阴影。
“哪里逃？”
王伍眼疾手快，一拳毫不留情的砸在他胸口，将他打的气血上涌，随后更是双拳齐出，砸向他头颅。
“等等。”
万般无奈之下，那人慌忙举手示意。
“我能看见，你能闻到，我们是一路人。”
那人满脸惊骇慌忙解释，他根本防不住，王伍近乎疯狂的进攻，再不停下解释，他毫不怀疑，会被王伍给活活打死。
这样死的也太丑陋了。
“你是什么人？”
王伍揪住那人，厉声喝问。
“称我舞阳即可，这里不是谈论的地方，它很快就会发现我，你不想死，就跟我走。”
这个自称舞阳的人，似乎很是紧张，瞪着眼睛四处张望。
奇怪的是街坊的人，似乎完全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