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杀驾

汝南王萧纲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此脆弱。

他只是听到一阵喧哗,刚想走出帐外查看,却见一点寒光,一剑,将他的脖颈斩断,他还没有感到疼痛,就被人结果了性命,临死之前,他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双恨意滔天的眸子。

楼玉斋的奇袭取得了成效,但高城高虎两兄弟却率领高家死士死死咬住楼玉斋,高家所有的荣辱全付于萧纲一身,姓楼的毁了高家所有的希望,他必须死!

在高家全力追杀下,楼玉斋且战且退,终于在一片断崖边,再无退路,身边暗卫所剩无几,终是难以脱身了,他微微一笑,动静这么大,她应该带着弟弟逃出去了吧?

其实他本有机会全身而退,但亲手斩杀萧纲之后,他又在内外寻她,耽搁了不少时间,在得知她去见温靖之后,再退已经来不及了,高家人马将他逼至悬崖边,无需多想,他赴身一跃,跌入万丈悬崖之中……

卫翊趁着汝南王遇刺身亡,暗中拿着新皇密旨,调动属下,幸而高家大部分注意力全被楼玉斋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军中的异动,卫翊得以一举将高家兄弟拿下,后世记载:

……公在军中,得世宗皇帝密令,暗遣亲从,以备非常,及汝南王反,东海昭武王以骁果袭之,阵斩叛逆。敌大乱,公发甲士于内,擒高成、高虎。

---《北史-齐书-卫武穆公列传》

卫翊安抚了诸军,收押了高氏嫡系,处置完一切后,亲自追问楼玉斋下落,高家亲卫却说他已经跌入深渊,尸骨无存了。

卫翊急调遣人马,欲亲往坠崖处探查,却见有人来报楼夫人正在帐外。

卫翊心中暗想,新皇登基,楼海两家居功至伟,未来必是新朝煊赫的人物,这楼氏夫妇颇得新皇器重,还专门密旨要求卫翊全力保护二人,自己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连忙叫亲卫去请。

见来人,卫翊一惊,上次见面的时候她的身份还是南梁荣王太后,如今她却成了楼氏夫人,其中的隐秘他也不想追问,也是不敢追问。

既然是寻她的丈夫,自然把温绾月一并带上了。

坠崖的地方离边境很近,卫翊没有带大队人马,只挑选了帐下信得过的精锐,轻装简行,由投诚的高家亲卫带路。

温绾月不愿乘马车,骑马跟上队伍。

卫翊暗自惊奇,这一天之内,兵荒马乱的,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定力,可不似一般的闺阁女子。

温绾月心念楼玉斋,一路无话。

到了地方,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阵亡将士的尸体还未收敛,她神色冷漠地翻身下马,僵硬地走过那一片片残肢断臂,任由鲜血肆意地污染上她洁白的裙摆。

她的目光没有在这些惨状上有丝毫停留,只是直直地朝着崖边走去。

“瑜卿……你在哪?”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害怕面对即将看到的景象,还是因为内心深处那一丝不愿相信的挣扎。

来到崖边,向下望去的那一瞬,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谷下江水汹涌奔腾。

“这是浣水,一直向南流入梁国境内。”

卫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打破了她片刻的失神。

他心里清楚,当时楼玉斋本就身负重伤,在那样的情况下掉入这如此湍急的江水之中,生还的希望可谓是微乎其微,只怕要将他的尸首寻回,都犹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夫人,请……”

卫翊张了张嘴,想要说出“节哀”二字,可还未等他说出口,就见温绾月那纤细的身影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从悬崖上毅然决然地一跃而下。

卫翊大惊,下意识地急忙伸手去抓,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衣角。然而,终究还是晚了半步。

他只抓住了她那随风飘散的衣带……

齐昭圣三十二年。帝病重,传位于胶东王萧绎,是为齐文宣帝,五月五日,新皇登基,以从龙护驾之功,嘉九原郡公海克北,加之王爵,以并州三郡十六县为国,食邑六万九千户,并下旨替东海楼氏平冤昭雪,恢复楼镇海东瓯郡公爵位,以国公礼重新安葬,楼氏长子玉斋,平汝南王之乱有功,封东海王,以浙州三郡十三县为国,食邑六万六千户。

“废物!告诉卫翊,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寻不见东海王和王妃,他就不要给朕回来了!”

萧绎将卫翊的密信丢于殿下,自从他登基以来,虽然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高氏一党,但对其他臣子极尽柔怀之举,连废太子也是妥善安置,衣食供给依照旧例。

如今这位仁德的陛下居然大发雷霆,众人只道是天威难测。

萧绎卧在龙椅之上,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他不敢去想,执夙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该是怎样的伤心?

则是她唯一的哥哥!如果他的兄嫂为自己而死,她还能接受他的感情吗?

萧绎只觉得自己从父亲手中接过继位诏书的那一刻,都未如今惶恐不安。